江采蘋忍不住戰慄,渾身瑟縮起層雞皮疙瘩。
察覺江采蘋異樣,薛王叢劍眉亦於瞬間皺了皺。江采蘋纖纖指尖,隱隱透有些許涼息感,當下,攥握在薛王叢衣袖上,自然輕而易舉即可穿透單薄的衣衫,觸及至薛王叢手臂之上。
一葉落而知秋,一場秋雨一場寒。況且,時下早已將至深秋時節。換做任何一個女人,久立於風雨中,想必也難以承受得了這夜氣的吹襲。
“如是也好。”薛王叢不動聲色說示著,便朝尚立於原地在耐候其表態的楊玉環,點頭應允了句。語畢,這才稍側身,繼而轉對向似有所思的江采蘋,斂正色接言道:
“汝,且隨壽王妃,前去更衣吧。本王姑且在外,暫待。切記,行事斷不可過甚煩勞壽王妃,只待換件乾淨衣衫便可。須知,時辰已是不早,勿妨礙壽王妃歇息為是。本王所咐,汝可明瞭於心?”
實則不必要人明言,江采蘋亦當然曉懂,薛王叢這一席交代之語,話裡所喻指的另外一層意示。楊玉環適才早是言明,之所以於這時辰尚在府邸內走動,是因於聽聞“聖人至”,毋庸置疑,其主奴二人剛才之所以行色匆匆,為的,也不過是及時趕去迎接聖駕而已。
薛王叢同樣鏡明,既已於壽王府後院巧遇楊玉環,或言,不期竟給楊玉環撞遇見其與江采蘋呆在一塊,當務之急為免節外生枝,便絕不可就這樣讓楊玉環主奴輕鬆走人,前往謁拜李隆基。怎地亦須拖延些時辰才是。
楊玉環既肯主動開口,甘願延緩其腳程,反省卻了局中人藉故難為情。但凡腦筋正常者,理當無異議。他人願助己,己又何樂而不為?
薛王叢對此,自然也一樣。
反觀江采蘋,聞罷薛王叢暗示之語,亦即趁薛王叢側身之際,不著痕跡抽回尚借力於薛王叢身上的玉手,彼此就此重新拉開與對方之間的距離。與此同時,江采蘋亦隨就對朝著薛王叢,回予了禮頷首欠身之禮,權作變相默答其一番訓話。
江采蘋本也欲落落大方的出聲作答,奈何當其對視見薛王叢狹目下若有似無一閃而逝的關切眼神時候,嗓子眼楞就吐不出音來了。再者,楊玉環尚旁觀在側,與楊玉環相處的時間儘管甚為短暫,時長甚至並不及半刻鐘之長,但江采蘋卻沒法子忽視掉楊玉環正攤露於其面前的這份友善。
狹義上,將之定義為“友情”興許更為貼切。
起碼,在楊玉環尚未進宮,江采蘋亦未入宮前夕,單就在這一刻,楊玉環的所作所為,江采蘋自以為是,理應將之劃入“友善之情”的階段。想想,即便錯了,現在亦非是敵意。
故,江采蘋對自己先時對楊玉環抱有的排斥心態,不無愧疚。如此一來,便也再難像個沒事人一般,坦然迎對向薛王叢,亦做不到可問心無愧的去接受楊玉環接下來的幫拓之心。畢竟,薛王叢與江采蘋,當下確是在利用這個對自個的未來,全不能預見的女子的一片善意。
楊玉環自無從猜知薛王叢和江采蘋各自的心思,眼見薛王叢應允了其懇請,當即便滿為欣悅地吩咐跟在身旁的娟美道:“爾且先行一步,快些去打提桶熱水。稍遲,再煮兩碗薑湯,送來吾處。”
被喚作“娟美”的女奴見狀,亦二話未置,朝在場諸人一一揖過禮,便扭頭一路小跑向壽王府庖屋所在方向。
“叔父請。”待貼身女奴離去後,楊玉環方復對薛王叢作請道。順帶著,亦朝江采蘋頷首微笑了下。
對於歷史上的楊貴妃,江采蘋早生久聞其名,可以說,上輩子便已對其如雷貫耳。縱使這才是江采蘋與真實版的楊玉環頭回打照面,但之於其而言,實不能說是陌生。然楊玉環對江采蘋,則為半分不熟不悉,未作請教前,自不敢冒然喚稱。
楊玉環有禮有矩,江采蘋自亦得拿捏分寸,不可失禮於人前,便忙就地微屈膝衝楊玉環欠了揖。縱然江采蘋入宮在即,卻尚未跨入宮門,亦未正式冊封有何封號,而楊玉環現如今已然身居於“壽王妃”這個頭銜上,僅就尊卑上簡單作論,江采蘋這一禮,理當揖之無誤。
就算明兒個一早,江采蘋即被加封妃位,那也是明日之事。屆時誰應禮拜於誰,方可再另當別論。更別提,這事兒之於江采蘋和楊玉環倆人之間,終歸誰人尊高誰人尊低,以後尚有的是嚼頭。
“嘶~”薛王叢同楊玉環既已俱走在前,江采蘋亦須緊跟在旁,斷不可落於人後。可憐的是,一時徑顧埋頭隨人屁股後面亦步亦趨,竟忘卻腳上有傷的事兒。
這下,江采蘋心下頓叫苦。礙於情面,卻又不好獨自停下腳,亦不宜喚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