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得及吱聲,彩兒已然直抒己見,就此炮轟了長串反駁之詞。看著彩兒振振有詞的樣子,採盈頓覺敞亮痛快,委實不吐不快。大理寺顯是逼著啞巴說話嘛!
堂下的人理直氣壯,局勢瞬息逆轉,愣是激怒那少卿,當場下令道:“刁民!不動刑,不招認。來人,笞刑伺候!”說著,就一指採盈、彩兒倆人,“各仗二十大板!”
在大唐的刑罰種類中,笞、杖、徒、流、死五刑裡,二十大板雖說已算是種輕刑,但對於嬌柔的女子來說,卻也不是小事。儘管大理寺少卿所下之令,並非是一笞數千,甚而立斃杖下者,二十板下來,何其慘重亦可想而知。
雲兒、月兒登時煞白麵顏,剛欲為採盈、彩兒開脫求情幾句,但聽採盈氣呼呼的直指向那名少卿,義憤填膺道:“哼,你這分明是成心讓奴等蒙受不白之冤!道微德薄!休怪奴撂下狠話,別說區區二十大板,即便你今日在公堂上把奴打得體無完膚,奴也絕不苦打成招!奴等在大理寺少了根頭髮,且待事後真相大白,奴家小娘子絕不輕饒你!奴定讓你加倍飽嘗挨板子是何滋味!”
“採盈,少說兩句。”雲兒及時拉拽下采盈衣襟,朝其使了個眼色。站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採盈淨顧逞這一時半刻的口舌之快,恐將白白換來**上的苦頭吃。縱使次日就水落石出,大理寺大可隨便找個藉口。治採盈個不敬之罪,為今個的事兒圓說過去,到那時,就算江采蘋有心為採盈所受的苦頭出面問責,採盈再如何心懷怨恨怕也無濟於事,反不如隱忍以行。
“打!先打此人!目無王法,藐視公堂,打!”再看那位少卿。已是怒不可遏。發號施令畢,即已從座次上起身徑直疾步向大理寺卿的上座,從案桌上的籤筒中抽出兩支紅頭籤,甩手執於地。
案桌上擺放的四個籤筒,每個籤筒上寫有一個字,合起來亦即“執法嚴明”。其中“執”字乃捕捉令,其它三個籤筒分為白頭籤、黑頭籤、紅頭籤。白頭籤表示每籤一板,黑頭籤代表每籤五板。紅頭籤則為每籤十板。而其中的花樣就在這籤子上,譬如說,同樣是四十大板。如果扔下四十支白頭籤,待四十大板打完後,基本上皮肉無痛,可立刻走人,但如果是幾支黑頭籤。四十大板打下來,保管叫人皮開肉綻,倘若是十支紅頭籤,不死也要殘廢。故,那位少卿扔下的這兩支紅頭籤,足以表明,採盈此番所受之苦刑之重,幾乎不亞於四十大板的黑頭籤。
分立左右兩側的衙役,立馬應聲跨向前,臨刑之際,近處的衙役先行撿拾起那少卿擲下的竹籤,中間的兩個衙役不由分說已將採盈綁在搬抬入堂內的長凳上按住,後方的衙役舉起哭喪棒,作勢就打。
往昔,別說在公堂上挨板子,就是大牢,採盈也不曾坐過,眼下見這群人說打就打,動了真格的,這才後知後覺反省到自己逞強過了頭。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事已至此只好硬著頭皮挺著,咬緊牙關暗暗下決心斷不可輸了場氣。
衙役邊賣力的掄著哭喪棒拷打,邊極有節有拍地開唱“唱詞”:“一二三四五,皮肉受點苦。六七**十,回去坐上席。再打兩大板,郎中搶飯碗”
衙役的唱詞輕鬆,聽似帶分滑稽腔調,採盈的屁股這一板扳捱下來,確實一板比一板感覺疼痛難忍,為免出糗使人瞧扁看笑話,只有啃咬早就攥成拳狀的手指,倔強的不肯喊出音。雲兒觀在旁,卻感同身受似的別過頭去,不忍睹目採盈當下的慘相,向來唯諾的月兒則已將小臉埋進雲兒臂彎裡。彩兒摸摸自個的屁股,忽而有點腿軟。
笞杖之刑,較為常見的即是杖臀。唐制規定,婦女犯罪,若受笞杖,多為杖臀。
看著刑堂下采盈被杖臀,那名少卿面露得意之色。大理寺卿端坐於主位之上,臉顏則有些凝重。這些年來,大理寺未少審押刁頑之徒,剛烈的女子之中,想當年,則天女皇就是其中一個。
“稟,二十大板已打完。”
聞罷衙役所稟,那少卿徐眯著眼睇目趴在長凳上的採盈:“招不招!?”
“不招!”採盈從牙縫中擠出倆字。其從未恨過一個人,這刻卻恨壞那少卿。
“繼續打!一個個打!某便不信,笞杖之下,無人招供!”那少卿更為惱火,渾然不覺已僭越。
觸目驚心採盈的受刑,刑堂下的人,聞令不由膽顫。他人且不說,尚食局的兩位食醫,可是年過半百之人,這一頓好打下來,恐怕非丟了老命不可。
採盈斜睨那少卿,怒極反笑:“氣兒不順儘管衝奴一身發!作甚拿不相干者開刀?其等的杖刑,奴一己全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