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爭不得,很多人的命,名如草芥。先時坐定打算出宮來找薛王叢之前,江采蘋自覺有一肚子的話要道與薛王叢聽,然眼下,煞費苦心找見薛王叢人了,江采蘋竟又無從說出那些千言萬語,才說了三五句話罷了,便已對著這個男人潸然淚下
或許,本即不該來見薛王叢。嚴格說來,其與薛王叢間的交情,根本也算不上怎地深厚。自始也不過是曾有過幾面之緣而已,而今更是在各走各的陽關道,更不該生出瓜葛,相見委實不如懷念,相忘才是最好。
“天色已是不早,吾這便告辭了。今日唐突來訪,敬請薛王寬諒。”抬首望眼天邊的日暮,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江采蘋遂拱手請辭,久站無語,尚需趕在街鼓響起各坊夜禁前刻返回宮中,以免餘外橫生事端才是。
“可需本王派人護送?”眼見江采蘋說走便走,薛王叢驀地神情微變。江采蘋已然背對過身,並未留意見薛王叢的面色變化。
“不必勞煩。有薛王府上的崔名舂代為領路已足矣。”江采蘋腳下稍滯,於亭邊略停腳,交代罷未再贅言,頭也未回的朝亭外步去。
目注江采蘋離去,薛王叢獨自佇立於亭內,半晌躊躇不決,隨後三步並作兩步走疾步衝向芳影即將消失在層重帷幔間的江采蘋急追去。
正文 第194章 女人心
掖庭宮。
王美人幹完雜活回到房中時,一進門便見江采蘋正坐在其的屋裡,看樣子是在特意等其回房來。
今下王美人是戴罪之身,做點粗活並非稀罕事。但現下已是酉時末刻,外面的天色已然快擦黑,王美人這刻才回來,卻是讓江采蘋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之久。原本備了幾樣夕食帶來,此刻也早擱涼。
看見江采蘋坐在己房裡,王美人微怔,著實未料及江采蘋竟會來掖庭宮。雖說昨日才被李隆基下旨打入冷宮來,這兩日卻是無一人前來探望其,反倒是江采蘋有心,今個來看其了。這還真叫王美人心裡甚覺五味俱全。
“吾與王美人有幾句話要說,且去外頭候著即可。”見王美人怔於門檻處,江采蘋於是朝侍立於旁的雲兒使了個眼色,雲兒遂應聲恭退往門外靜候。
昨個傍晚時分,由伊香閣回宮之時,江采蘋便已坐定打算今日要來掖庭宮看下王美人。昨日回宮倒算及時,並未誤了時辰點,江采蘋與彩兒倆人前腳剛由凌霄門透過宮廷衛軍的盤查返宮,暮鼓便響起,長安城各坊進入夜禁時刻,武侯開始沿街依律巡查,皇城、宮城的各個城門、宮門同時依次關閉。
“江梅妃屈尊降貴,有何貴幹?”以時下的處境,心存感激是回事,心有怨恨則是另回事,王美人並不想領江采蘋這份情,省得平白無故欠人人情,枉被人揹地裡指畫,非議不斷。
人一旦頹淪至某種不堪言狀的田地,便也無所謂還有甚麼好顧忌的,再也用不著憂忡害怕失去甚麼。顯而易見,王美人此刻便有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然而當著江采蘋之面,骨子裡的傲慢勁兒卻又不肯屈服。
有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對於王美人的桀驁不馴態度,江采蘋並未介懷,淺勾了勾唇際:“吾今日來,有幾個疑團,想要問王美人請教個明白。本想與王美人邊吃邊聊,不過。看來是無這必要了。”
江采蘋邊說示。邊輕抬皓腕當面開啟了面前的食盒,食盒之中盛放著兩碟小菜,一盤整條的黑魚,以及一碗蓮子羹。食盒一開啟,飯菜特有的香氣便飄散開來,王美人吸一口香噴噴的菜香。頓覺肚子頗不爭氣的咕嚕嚕直叫,白日晨早下榻幹活,一直做工至晌午那會。才撿著旁人爭搶餘下的剩菜湯硬噎了幾口乾米飯吃。眼下早過了夕食時辰,王美人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看眼食盒裡的菜餚。又何止是腹飢,口水也在忍不住往下嚥,何謂“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大”,今時今日,其可謂切身體味到了。
“吾可不是一肚子黑水。拿飯食來下毒害人。”眼見王美人愈為猶豫在原地,江采蘋索性先把狠話撂在前,以免反給人反嘴咬一口,讓人覺得自己是在無事獻殷勤,不懷好意未安好心。
“聽江梅妃言外之意,是在說本宮黑心腸了?”王美人下巴一揚,往昔的趾高氣揚,一下子又被江采蘋激將回身。
王美人這副臭架勢,反而使江采蘋坦懷釋然:“這話可不是吾說的,乃出自於王美人之口。”
以往無論王美人如何欺蠻,江采蘋從未與之鬥過嘴,未曾打耍嘴皮子的仗,凡是凡事總在隱忍以行,時時處處忍讓之,從不曾與人爭鋒。今日江采蘋字句不輸於王美人,不屈於下風,反致王美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