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離鄉入宮前隨身攜帶的一小箱衣物之外,便唯餘些許前不久李隆基賞賜的金銀首飾。數量也算不上多,加之採盈、雲兒、彩兒、月兒四人的私物亦無幾樣,各人整理個人的。搬遷起來倒也不費事。
古人搬遷講究甚多。至於風水,想必李隆基早已請專門人士看過。但吉地也要良辰催,擇日同樣是必需的一關,所幸這關同是無需江采蘋操心,早有欽天監代辦妥善。同時顧及江采蘋目前正處於安胎中。整個搬遷過程下來,江采蘋愣是眼巴巴的充當了回“打醬油”者,全無一件事情需其從中親力親為。李隆基口諭在先,江采蘋只需坐享成果,其它的一切皆由採盈、雲兒全權處理之。
“陛下,嬪妾家鄉有句習俗,‘搬家不鬧房,日後有麻煩’。待稍晚些時辰,嬪妾想宴請高給使諸人,不知可行否?”
江采蘋陪李隆基靜坐在梅亭,邊吃茶邊看眾人來回忙碌在眼前,眼看將至晌午時辰,遂請示向李隆基。
聞江采蘋所言,李隆基入鬢的長眉微皺:“愛妃可是想犒勞力士等人?”
江采蘋美目流轉,莞爾笑曰:“陛下聖明。嬪妾的小心思,著是逃不過陛下的法眼。且不知,陛下應允否?”
李隆基故作嚴肅相,稍作沉思,才道:“非是朕不應允愛妃所請,愛妃體恤下僕,朕早有耳聞。今個這日子,恐是不合宜。”
江采蘋娥眉輕粗,頗顯不解的凝目李隆基:“嬪妾愚拙,還請陛下明示。”
李隆基握過江采蘋柔荑,不加斂色道:“愛妃一貫聰慧,今日怎地犯暈了?今兒這大喜的日子,愛妃豈需憂慮,梅閣不熱鬧?再者,有朕在,又何來‘麻煩’之說?”
江采蘋微怔,原來李隆基是誤解了其意思。“搬家不鬧房,日後有麻煩”,此習俗乃後世的一種說法,說來雖隨便,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隆基竟半解半誤了江采蘋的話意。不可否置,這也算是種跨時代的代溝
轉而一想,李隆基所語,實則不無道理。今日這般大的動靜,想是宮裡的人均聞得見聲。只是江采蘋尚料不準,即便眾妃嬪明知今個乃為‘江梅妃換入新宮苑’的日子,來與不來道賀卻是另回事。
“嬪妾不是此意。”江采蘋旋即直言無諱道,略頓,替李隆基蓄了杯茶,方不疾不徐道,“嬪妾是說,陛下每日操持國事,嬪妾豈可事事煩惱陛下?高給使等人,數十年如一日伺候在陛下身旁,倘說論番,遠比嬪妾等人侍候陛下的時日尚長久。陛下乃嬪妾之夫,嬪妾不曾奢念陛下給予嬪妾多高的榮光,陛下心中有嬪妾,嬪妾已知足矣。嬪妾不過是想,逢著今兒這好日子,讓高給使等人也沾個喜慶,討個賞,與君開懷同樂番。正如陛下所言,若眾姊肯貴腳臨門,屈尊降駕嬪妾這梅閣,嬪妾自是求之不得之興。”
李隆基睇目江采蘋:“愛妃可是忌憚武賢儀、鄭才人等人?”
未料李隆基竟出此一問,江采蘋頓打了個愣,須臾發懵,方頷首垂眸道:“陛下想哪兒去了?眾姊同嬪妾一樣,俱為陛下妃嬪,嬪妾實非是忌憚誰人,惟不願使陛下煩心,難為情。陛下乃一國之主,身系社稷安升,可謂天下黎民之父,可是陛下可知,在嬪妾眼裡,陛下其實僅是嬪妾之夫。為人婦為人母,嬪妾惟求闔家歡。尋常百姓人家常說,‘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寬心’,嬪妾所求,不過如此。”
李隆基仿乎也未料,江采蘋竟說出這席話來,龍顏若有所思片刻,方甚顯欣慰的攬江采蘋入懷道:“愛妃所言極是。朕,這些年來,一靜下來,確是有分落寞。朕的三宮六院,有佳麗三千,卻無一人可道知心話之人。惠妃在世時,尚可與朕說上幾句,可惜惠妃不幸早逝朕何其幸哉,今又得愛妃,貌婉心嫻,不枉此生了。”
不經意中提及武惠妃,李隆基的口吻,聽似依舊有著極濃重的懷故之情。對於李隆基的這份情深意重,江采蘋全未介懷。活著的人,永遠無法跟死人爭比。但換言之,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死人卻也不可能再有跟活人爭權奪位之時。故,根本犯不上為此瞎計較些甚麼。
伸手環抱住李隆基的腰,江采蘋依偎在李隆基懷抱裡,款聲細語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陛下可要保重龍體。嬪妾今後必克己,盡心盡力伺候好陛下。”
說話的空當,但見高力士壓著碎步步向梅亭來,見李隆基正與江采蘋溫情脈脈,欲言又止之際,便作備先行退避。
“陛下,高給使來了。”見狀,江采蘋低撫雲鬢,不著痕跡的從李隆基懷中抽離,適時提醒道。
“老奴參見陛下,參見梅妃。”高力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