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椒內心深處同樣有所顧忌,倒並非畏懼李隆基的聖怒難犯,而是不忍對採盈下毒手。之所以在得知善軒從東宮帶回的訊息之後。即刻以最快的速度疾奔來梅閣,坦誠講,李椒本是抱有一線希望。寄望江采蘋尚未喝那碗酸梅湯。只要江采蘋還未喝下那碗酸梅湯,今個的事兒就還留有迴旋的餘地。可惜李椒終歸來遲一步,現下已無濟於事,為時晚矣,如果江采蘋腹中的這個皇嗣最終保不住。那麼,再做甚麼也均已徒勞無益。只會越做越錯,做得越多,越無法回頭是岸。
李椒主僕仨人站在梅亭彷徨無助時分,梅閣內,諸醫已然齊跪於廳堂,深表迴天乏力。
看著躺在臥榻上臉色煞白毫無人色的江采蘋,李隆基頓感悲憤填膺,胸中疼惜不已。之於李隆基而言,江采蘋肚子裡的龍種,不止是李唐王朝的皇嗣,同時更是其的骨血至親,可是就這樣說沒竟沒了
當年武惠妃誕下的兩子一女,好歹還曾降世為人過些許時日,儘管來到人間未幾就早夭、蚤薨掉,怎說也算慰藉了下身為人父人母的那份感情。但今下江采蘋與李隆基的這個皇兒,甚至連長甚麼模樣都不知
觸景傷情之下,難免勾起對往事的懷緬,李隆基埋藏於心底的傷痛,此刻無人體懂得了。身為一國之主,一代帝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卻屢屢連自己疼惜的孩兒均保護不了,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剜痛,猶如手持著把在滴血的匕首,一刀刀剜在心痂上。
“陛下節哀,龍體為重。”高力士侍奉在側,對此盡收於目,遂適時勸慰道。諸人見狀,愈加噤若寒蟬,不敢冒然吱聲。
就在這時,從殿中省下轄的尚食局傳召來的幾位食醫,前後步入房中來,如實作稟道:“陛下,經臣等查驗,江梅妃此次滑胎,似與先時飲食的酸梅湯有關。”
李隆基當場震怒,騰地由臥榻站起身:“酸梅湯?”
為首的食醫垂首拱手道:“回稟陛下,以微臣之見,此湯正為誘因。江梅妃身懷皇嗣,正值安胎初期,應禁食性寒、辛熱之物。適才微臣以指沾手嗅嘗那碗酸梅湯,發現湯中含有馬齒莧、八角茴香以及薏米汁。馬齒莧性寒涼滑利,混雜薏米汁,極易對人產生強刺激,八角茴香屬辛熱,此三物無不為易致滑胎之物。”
採盈、月兒聽於旁,面面相覷之下,不禁錯愕在原地。倘若真如食醫所言,是那碗酸梅湯有問題,其二人恐怕難辭其咎。雲兒、彩兒同是忐忑不安,著實俱未料及,原本挺歡愉的一日,竟從天而降禍事。
“來人,將司膳房一干人等,即刻傳押至此!朕要當面審質!”李隆基早已怒不可遏,當眾發下口諭。
李隆基口諭一下,在場者中,採盈尤覺心驚肉跳,只見高力士即時朝敬候在邊上的小夏子遞了個眼色。小夏子當即恭退往閣門方向,作勢前去司膳房傳旨。
但見之前就已被傳召在此的八位食醫中,有兩人步上前,叩首道:“啟稟陛下,今日送至梅閣的酸梅湯,臣等早先有親驗過。當時顧及江梅妃身懷龍嗣,臣等明令,未曾於湯中新增這三樣易致滑胎之物。懇請陛下明察!”
聞罷,李隆基龍顏頓變,正欲發火,但聽為首的那位食醫接話道:“陛下,在微臣看來,想是此事另有隱情。懇請陛下,讓諸位奉御、太醫同行,共往督責,查驗先前煮湯時餘留在司膳房的湯汁。其中是否有蹊蹺。一查便知。”
法不責眾。李隆基一怒之下,責令將司膳房所有相干人等統統押解至梅閣來,動靜未免鬧的過大了點。尚食局的八位食醫,在宮中可謂資質深厚,歷來做事謹慎,恪守本職。而司膳房全體上下,往昔也從未出過何差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仿乎有失公允。
察言觀色著李隆基面色。高力士轉即繞出廳堂,衝靜候在外的諸醫使了個眼神,示意其等隨其同往司膳房,查證取物。
有道是,話不說不明,理不辨不清。這會兒。除此之外,亦已別無它法可行,若非湯汁本身有失誤之處。不言而喻,即為中途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趁機在湯中動過手腳,意欲嫁禍於人。一箭雙鵰。
高力士一行人等剛步出梅閣,行至梅亭處,迎面就遇見李椒主僕三人。在梅閣外碰見李椒,高力士縱使心有意外,但並未顯於面上。照舊依禮朝李椒率然行禮道:“老奴見過廣平王。”
環目跟在高力士身後的諸醫,李椒不動聲色答禮之餘,旋即關詢道:“究是出了何事?吾老遠便聽見,梅閣這邊鬧鬨聲。莫非,皇阿翁”
會意李椒弦外之音之際,高力士忙作釋:“廣平王莫忡,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