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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以手撐地,唇邊浮起一抹悲哀的笑意,真的要命喪於此了嗎?
有一剎那,他的眼前浮現出很多過去的畫面,比如從他記事起就貌合神離的父母在府中爭執不休,比如清陽驕縱行事他總是說也說不聽,比如他進宮追隨太子之後終於有了志趣相投的手足,再比如六歲那年跳下湖水去救那個落水的小姑娘。
他想到了很多,卻忽然有些傷感,這輩子活得還不夠愜意,他的理想和抱負也都還未實現,他甚至沒有遇見自己心儀的女子,沒有來得及轟轟烈烈地投入一段不計後果的相思情意,然後他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浮上心頭。
她總是笑得冷靜又聰慧,一雙眼睛明亮得似是要照入人心,她從不會主動去害人,可一旦有人出擊,她的還擊總是沉穩有力、毫不留情。
秦遠山的視線似乎已經有些模糊了,可是卻清晰地看到了那個人如畫的眉眼,秀致的五官,還有一開一合十分好看的櫻唇。
然後他聽見耳畔傳來她熟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一遍一遍叫著他的名字:“秦遠山!秦遠山你怎麼了?”
他忽然笑了,臨死之前還能看到如此清晰美麗的容顏,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至少她平安無事,他也算是盡忠職守、死得其所。
從楚顏看到秦遠山跪在地上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已經朝著最壞的預期一去不復返了。
她胡亂地勒住韁繩,跌跌撞撞地奔下馬來,卻只看見秦遠山痛苦地跪在地上,再也沒有方才的從容挺拔。她跑上前去一邊喊他,一邊試圖扶起他,卻只看見他腳下那灘觸目驚心的血漬。
手一僵,楚顏顫抖著繞到他身後,終於看見了那把明晃晃的長刀,深入他背部,鮮血還在往外冒。
“秦遠山,你清醒點,不要就這麼死了!”她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尖利,聽上去十分可笑,她手足無措了將近半分鐘,終於死死咬住下唇,告訴自己要清醒。
那柄長刀並沒有刺入致命的地方,楚顏咬牙握住刀柄,顫抖著猛然抽出來,然後迅速脫下外衫將受傷的地方包紮起來,一層一層繞過他的身體,再死死地繫了個節。
被她拔刀的動作痛得皺眉喊出了聲,秦遠山似乎終於清醒了些,察覺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他一把抓住楚顏正欲扶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快走,你不該回來的!”
“你閉嘴!”楚顏毫不客氣地衝他喝道,“素來知道秦大人遇事鎮定,波瀾不驚,卻不知道原來說起謊來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怎麼,你不是要回去救人嗎?怎的跪在這兒像條半死不活的落水狗一樣等死?”
她又氣又慌,口不擇言得完全沒有平時的半分從容。
秦遠山忽然低低地笑起來,聲音無奈又欣慰:“素來知道殿下口齒伶俐、冰雪聰明,卻不知原來嘲諷起人來更是一諷一個準,堪比尖刀直刺人心”
死到臨頭了還有閒心開玩笑,楚顏咬牙切齒地一把扶起他:“若是我這點話就堪比尖刀傷了大人的心了,如此看來你背上那把反而不算什麼了。若是沒那麼嚴重,大人你最好少裝死,趕緊上馬,重得跟頭豬一樣,我扶不動!”
看她這髮髻散亂、滿眼通紅的模樣,秦遠山心知她是費了多大勁才調轉馬頭回來尋找自己的,決計不會再次扔下他。他苦笑著嘆口氣,努力保持清醒,勉強在她的攙扶下上了馬。
他倒是上去了,楚顏還在那兒費勁兒地往上爬,秦遠山失笑,輕輕地朝她伸出手來:“拉住我。”
楚顏遲疑片刻,他問她:“怕我沒力氣抓住你?”
“是啊,不知道還能不能信任秦大人,畢竟你裝模作樣的時候堪比京城名角。”楚顏嘲諷他。
秦遠山又一次低聲笑了,搖頭道:“殿下只管相信微臣哪怕死,也會保你平安無事就好。”
這樣低喃的嗓音猶如一支潺緩的大提琴曲,一聲一聲猶如誓言,沉穩有力,寧靜悠遠。
楚顏失神了片刻,抬頭看見他明亮安詳的眼神,終是握住了那隻手,穩穩地躍上馬背。他的手繞過她的身子,拉住了韁繩,低低地喝了聲:“駕——”
駿馬又一次疾馳起來,帶著兩個人駛向了江州。
楚顏在馬背上顛簸晃盪,卻覺得心裡也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葉扁舟,找不到方向,對未來充滿未知的恐懼。
可是身後的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她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