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的顧歡陽只是笑得清淡如花,溫溫柔柔地對他說:“你們很般配,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到底是哪裡不對?
卓定安像是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忘了說話也忘了有所反應。
陸雅玉也不好這麼僵在那裡,只得替他“感謝”公主的誇獎,順便賠罪:“定安前幾日染了風寒,眼下得儘快趕去回春堂看病,多謝公主的美意,待定安病好以後,必定親自上門拜訪。”
“上門拜訪?”長公主笑了起來,“但願有那個機會吧。”
她笑得那樣輕鬆,和顏悅色,簡直不是從前的那個人。
而卓定安卻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笑的確是發自內心,沒有一點偽裝她素來就不是個懂得偽裝的人。
可是心裡彷彿堵著塊石頭,更加難受了。
她是真的放下了,一點也不在意了。
陸雅玉見公主都這麼表示了,心知兩人也不會再有什麼可能,只得回過身去拽了拽卓定安的袖子:“走了,看病去了。”
自始至終,卓定安沒有開口,而直到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才回過頭去喊了一句:“歡陽。”
長公主似乎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他叫她什麼?
可是下一刻迎來的卻是他深深的一眼,然後她聽見卓定安悅耳低醇的嗓音:“珍重。”
珍重,多適合訣別的字眼?
她彎起唇角笑起來,兩隻小小的梨渦一如當年。
她點頭,也對他說了聲:“珍重。”
真巧,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
她為此歡欣雀躍,像是童年初次遇見他的小姑娘,芳心暗許,卻不知他日的流年暗換。
她靜靜地看著卓定安轉過身去,與身側那個美好又嫻靜的嬌妻一同走著,果真美得像是一幅畫。
這樣也好,他的餘生會過得幸福平和。
她也就放心了。
卓定安和陸雅玉慢慢地走著,他沉默得像是一株遲暮的大樹,不知在想些什麼。
“何必呢,明明放不下,卻偏要做出和我琴瑟和鳴、恩恩愛愛,你不過是在折磨她,也在折磨自己。”陸雅玉嘆口氣。
“可是事實證明,她已經放下我了,我再也折磨不了她了。”他鈍鈍的笑了,眼裡也不知是哀漠還是對自己的唾棄。
現在困在過去的人就只有他了。
走過一棵又一棵的垂柳,他知道,將來再不會有一個姑娘願意鎖住時間、站在樹下日復一日地等待他朝她走來了。
不論是昔日皇宮裡那個站在杏樹之下等待他早朝時分曇花一現的小公主,還是如今這個不知在垂柳下等了多少個日夜的女子。
都不會有人不計代價地願意拿全部的青春時光、美好年華來等待他的擦肩而過了。
終於走到了轉角處,只差一個轉彎就能到達目的地回春堂了。
卓定安忽然頓了腳,毫無徵兆地抓過身去,可是視線僅僅捕捉到那抹青色的身影朝著水面跳下?!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了。
河邊有人大叫:“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街邊的人紛紛跑去看熱鬧,那青色的聲音很快消失在水面上,猶如一朵曇花一現的青蓮,帶起層層漣漪。
腦子裡倏地一片空白,接著耳邊嗡的一聲,什麼也聽不見了。
卓定安全身發抖地朝著那個身影消失的地方狂奔而去,顧歡陽,你要幹什麼?你究竟在做什麼?
跳河?
自盡?
五月的晴天不,是晴天霹靂了。
這幾日顧祁忙得不可開交,先是朝臣和太后分別暗示他,秀女們都已經進宮了,是時候往後宮注入新角色了。然後便是淮河以南的好些地區遭遇了初夏以來的第一次洪澇災害,各地官府都在忙著搶險賑災,可天災不比人禍,止也止不住。
最要命的是派去蜀地任職的太子妃之父趙青雲,草包到了哪裡都是草包,一點小事都搞不定。
各處災區都已經投入人力物力,轉移災民、開倉賑災,爭取把損失和傷亡減到最小,可偏生蜀地的趙青雲手忙腳亂,居然也不轉移百姓,就硬生生地派了好些官兵往災區跑,要他們幫著搶救些值錢之物。
結果洪水再來的時候,派去的官兵折損了一半,活生生給淹死了。
顧祁已經憤怒到沒有心思去考慮楚顏的立場了,誠然他是楚顏的丈夫,可他更是當今太子,未來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