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愈演愈烈。
顧祁的臉色愈加難看,心知硬的是行不通了,只得蹲下身去,姿態僵硬地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強忍住不耐煩,伸出手去替她胡亂抹幾把,權當是在擦眼淚。
“乖,聽話,不要哭了,再哭的話,下次有人欺負你,太子哥哥不幫你了。”
他幫她?
看來皇宮裡的人都一個樣,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天知道剛才毛筆衝著他飛去的那一幕是誰幫了誰。
楚顏的哭聲小點了,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太子哥哥以後會幫我?不,不讓人欺欺負我?”
稱呼直接從殿下升級為哥哥,但此刻顧祁來不及顧及這麼多。
見她終於停下來了,他鬆了口氣,隨口應道,“嗯,會幫你,只要你不哭了。”
那張前一刻還哭的稀里嘩啦的包子臉一下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楚顏一把抱住顧祁的胳膊,眼淚鼻涕又一次蹭了上來,“太子哥哥最好了!”
又來了
顧祁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但是這一次,他強忍住了把她推開的衝動,只是低聲哄著,“好了,咱們下車吧,見過父皇和母妃以後,我就宣太醫來給你看看額頭。”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一心想在父皇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絕對不能讓人以為他堂堂宣朝太子欺負一個乳臭未乾的奶娃娃。
他先下車,然後把楚顏也抱了下去,小小的姑娘只達他的腰際,因此目不斜視的顧祁看不到楚顏臉上劃過的一抹深意。
看來太子很在意他老爹呀,這也算是根軟肋了,他日拿來要挾個什麼真是再合適不過。
惜華宮的前院裡,一家三口正在曬太陽。
因為皇貴妃喜愛杏花,所以皇帝命人在前院種了好幾棵杏樹,眼下粉色的花朵開遍枝頭,滿眼都是淡淡的紅,而一襲鵝黃色繡襦裙的皇貴妃就這樣含笑站在樹下,看著硬要爬上皇帝肩頭的小兒子,眼裡滿滿的都是溫柔。
皇帝在朝堂上是個嚴肅果敢、殺伐決斷的君王,待人疏離,不苟言笑,可是每每來了惜華宮,一身的戾氣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疼愛妻兒的慈父形象。
眼下,他無奈地瞅著拉著自己下襟、口中含糊不清地嚷嚷著“父皇馬馬,盼兒要馬馬”的小傢伙,終於彎腰把他抱了起來,然後擱在肩上,“好了好了,父皇給你騎馬馬。”
堂堂皇帝,朝前無人不從,到了這惜華宮竟落得個給兒子當馬騎的地步偏生他還甘之如飴,唇角的笑意只增不減。
顧盼是皇貴妃的兒子,也是皇帝除了顧祁之外唯一的兒子,自小就被養在惜華宮,在皇貴妃的執意要求下,只在滿月時被封了個安樂侯,其餘的稱號榮譽,個個都被嚴詞拒絕。
皇貴妃說,這皇宮裡沒有半點親情可言,自打太祖那一輩開始,為了這皇位,兄弟反目的情節屢見不鮮,而顧祁雖說不是她親生的,從感情上來說卻不比親生兒子差。如今既然顧祁當了太子,她當然希望顧盼能掌的權越少越好、身上的榮寵越少越少,因為兩個都是她兒子,一個若是註定了黃袍加身,另一個就最好一點威脅都構不成。
其實她也是存了私心的,當皇帝有什麼好?她從當今皇帝顧淵身上看到的悲劇還不夠多麼,反正顧祁當上太子,將來登基以後一定會對她好,她又何必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推入這複雜的宮闈鬥爭呢?
再者,皇帝如今只寵她一人,痴情種的本性顯露無疑,她自然也沒必要再去把兒子推上皇位,爭當那勞什子的太后。
安樂侯,一生平安喜樂,這才是她希望顧盼擁有的。
看著這樣其樂融融的一幕,顧祁的腳步停頓了片刻,他沒察覺到,跟在他身旁的楚顏卻是看了個真切。
嘖嘖嘖,這眼神裡全是欣羨,看來太子殿下對父愛母愛的渴望也很強烈才是。
福玉看了眼院子裡玩的開心的三個人,清了清嗓子,吆喝了一聲,“太子殿下到——”
顧祁再一次邁開了步子,含笑走進惜華宮的前院,朝著那裡的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兒子給父皇母妃請安了。”
楚顏跟著他亦趨亦步地走上前去,也學著他的模樣行了個禮,“楚顏給皇上、皇貴妃娘娘請安了。”
顧祁是男孩子,行的禮自然也是男兒之禮,眼下被這麼個邯鄲學步的小傢伙依樣畫葫蘆學了去,引來皇貴妃一陣笑聲。
“這是衛國公的女兒吧?上一次皇上召見的時候,我遠遠地看過一眼,沒想到長得粉嘟嘟的,性格也這麼乖巧,真是惹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