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無知婦人,以高家昔年的煊赫以及家族幾代在內務府經營的勢力,有些關係就算皇帝再清理幾次內務府也是清不淨的,可女兒被禁足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訊息傳出,這怎不讓她心中不安?當下便故作不知地回了家,戰戰兢兢地等著出京辦差的丈夫回京。
好容易等到高斌從淮揚直隸查勘河道歸來,她一說,高斌也是心頭一震,“這事你做得對!”
他是指妻子沒向兒子透露此事,更沒有派家人往直隸通知他這事。
尚氏還是不安,“現在怎麼辦,一個多月了還沒半點訊息出來。”
“現在正選秀,等這事完了再說。”
高斌儘管表現得淡定,私底下卻親自往西林覺羅府見了鄂爾泰一面,又走了幾家親戚,大約瞭解了自己出京後的一些關於前朝後宮的變化,更在進宮向皇帝覆命後往寧壽宮拜見蘇培盛。
他是雍正的心腹重臣,雍正退位後,這些老臣進宮偶爾還會前往寧壽宮請安,與雍正身邊的首領太監關係也向來不錯,但這次,蘇培盛沒有出來見他,只著人塞給了他一張字條。
高斌徹底沉默了。
他一生小心謹慎,精明強幹,不知為什麼竟會生出這麼膽大妄為的兒女!之前的月根草倒也罷了,後宮爭鬥,哪裡少過醃髒狠烈的手段,只要事後抹乾淨,不出大事故,皇上就算心中猜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這一次,女兒竟敢將手伸到皇上身邊的暗衛身上,刺探帝蹤,給皇上下藥憑哪一樁說出來都是帝王所不能容的!
“老爺,你倒是想想辦法呀,難道眼睜睜看著微兒被禁足承乾宮一輩子嗎?”尚氏忍了幾個月終於忍不住了,“眼看又有三個秀女進宮,兩個出身高貴,一個再不濟也是漢軍旗的,顏色又好,這樣下去,皇上哪裡還記得起咱們微兒呀!”
“夫人,以後,你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罷。”
好一陣子尚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臉色煞白地扯著丈夫的衣袖:“為什麼?這怎麼行?!她可是、可是我們的骨肉啊,她處境這麼艱苦,我們怎能棄之不顧,這讓她怎麼熬下去?!”
尚氏也不知是怕是惱,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因為她犯大錯!不可饒恕!”妻子揪著不放,高斌壓在心頭的怒火被點燃,“老子大半輩子殫精竭慮拼死拼活,才換來高家今天的一切,可差一點就被她給毀得一乾二淨!”
“”尚氏嘴唇抖了抖,從沒見過丈夫如此勃然大怒。
“我這些年給她擦的屁股還不夠多嗎?!”高斌眼眶泛紅,陰狠的眼中水光一閃,他緊攥著尚氏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前,聲音從牙齒裡迸出,“她竟敢收買皇上身邊的暗衛,刺探帝蹤,若只是爭寵也罷了,她還以此設計皇上只為了借腹生子”
尚氏駭然。
暗衛啊,都是太上皇時傳下來的人,皇上會怎麼想他?會不會以為女兒的動作是自己授意?高斌頹然甩開妻子的手頓坐椅上,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接受現實。
完了,一切都完了!
久久,尚氏才喃喃說道:“皇上不會怪罪高家的是不是?老爺為太上皇立下多大的功勞啊”
“可是,太上皇上時皇上為她請封側福晉,即位後也抬了高家的旗,封了高家的女兒為妃,無子封妃,這已經是格外恩賞!”
皇恩在時,子孫後代不愁,家族總有復起之時;皇恩耗盡,多大的功勞都是過去,人留著有什麼用?!高斌一下子彷彿老了十幾歲般,不復原來保養得極好的從容內斂。
尚氏仍茫然惶恐,可看著丈夫這般頹敗,心中第一次怨起了從小到大疼如珠寶的小女兒
謀猶回遹(上)
高斌是心性極堅毅之人;一生經歷過的危險、面臨的困境數也數不清,連日來憋在心頭的那股夾著失望、絕望、無奈、黯然的沉鬱與火氣發洩出來後慢慢地也回覆了平靜。
見妻子失魂落魄的坐在一邊,書房外的隨侍正低聲回著管事嬤嬤;眉頭一皺;幸好現在是長媳主理中饋;不然家裡還不亂了套?!可一想,她嫁給自己幾十年,為自己生兒育女管家理事,再怎麼精明能幹也是一個母親;出口的話便多了幾分安撫:“快收起你這模樣;除了微兒難道你沒其他女兒、兒子了?樸兒檢兒他們的未來還要不要了?”
提起兩個可愛的孫兒;尚氏總算恢復了些理智;勉強扯了下嘴角:“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爺難道連妾身難過一下都不許麼?”
“哼,難過有什麼用,親者痛仇者快罷了。”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