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山坳,再度恢復了平靜。
山坳下的拐彎處,一隊十來人的人馬正在林邊休整。
這大雪山裡走走停停十來日,日子正顯枯燥。今日得見這出村婦之間的鬧劇,也看得津津有味。
榮烈依舊是一聲黑袍,不過外面卻罩了一件烏金裘質地的鶴氅,雪地中,黑白分明,卻在暮色中並不打眼。
見得兩方罷戰,他依舊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目光似無聊的看著前方。一隻長腿踏在樹旁一塊凸出的岩石上,手裡拿著一隻牛皮酒囊,時不時的飲一口。
他們來得晚,來的時候正好是明思從姚嫂子家裡端著鍋出來,然後亮柴刀的一幕。
一幫漢子看著婆娘們鬥嘴,看得頗有趣味,彼此間也嘻哈著低聲說笑。
明思雖是穿著極普通的藍花白底的對襟小襖子配著同色的棉裙,可遠遠看去,依舊是掩不住那的婀娜腰身,加上行走時的步態與人不同。
一幫漢子在山裡轉悠數日,連母豬都未見過一隻,見明思款款而行,早生出些心饞的遐想。
一個穿皮夾襖的漢子表情猥瑣的對相鄰的同伴低笑道,“這小娘子身段倒是不錯,就不知床上帶勁兒不帶?”
他那同伴瞥她一眼,很是瞧不起他,“看你那饞德行,這山裡的野味兒,你也看得上——那女人黃焉焉的,跟只黃雞似的,有啥好的?我跟你說啊,這女人樣子醜點不打緊,就這一身的皮肉白嫩滑溜才能真個兒**。”說著,撇嘴搖首,很有經驗似的,“那女人肯定不行的,看那黃皮子,那身上指不定多粗呢——我說啊,你就別瞎想了,弄得虛火下不了氣兒,等回了大京,那樓子裡多的是白花花的娘們隨你操弄——”
這時,榮烈用餘光冷冷斜睨了他們一眼,卻並未出聲。沙魯見得榮烈面色,就知他此際心情不好,便乾咳了咳。
那兩個漢字一噤,縮著脖子不出聲了。
此刻的這兩人都未曾想到,在將來,他們會因為今日的這一番話受盡了苦楚折磨,欲哭無淚。
而折磨他們的那人,也忘記了,在同樣的時刻,他心裡一閃而過的卻是那“粗鄙潑婦”四字。
掃了那群手下一眼,榮烈垂了垂眸,提著酒囊,邁開長腿朝另一側行去。
走了百十米,便到一處空曠地,對面兩雪峰之間便是大雪山最高的拉亞山。
白雪皚皚,猶如冰雪所鑄就,遠遠看去,那山形卻似一對男女相擁纏綿而坐。故而,當地人又將此山稱為神仙峰。
傳說,那時候,這大雪山還是一片青蔥的山嶺,並無這般寒冷。
一位天上的神女戀慕上了大雪山上的一個獵戶,卻為天所不容。最後,神女放棄神位,和她的愛人相擁坐化在此。天上的雪神不忍他們的遺骸腐化,便日日降下大雪,久而久之,這大雪山便真正成了大雪山。
而那對戀人因受雪神的憐憫,在他們身上落下的雪,從來都不會化,最後便成了這座被當地人稱作神仙峰的拉亞山。
此際,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西邊是一輪似乎絲毫沒有熱氣的紅日,東邊卻懸起了一輪淺淡如隨筆塗抹上去的銀鉤。
拉亞上便位於這日月之間,皚皚白雪在落日餘暉中晶瑩剔透。遠遠望去,兩個毗鄰的山頭,果真似一對男女親密依偎的頭顱。
雪白晶瑩間,又似透著淡淡的幽藍之色,讓人只覺純淨。
榮烈望著那山頭,神色卻是淡淡,提起酒囊不時飲上一口。就這樣站了半晌,再提起酒囊欲飲時,裡面卻空空如也,滴酒都倒不出來了。
他垂了垂眸,隨手將那酒囊一拋,隨著一條高高的拋物線,那酒囊便飛到了數十步之外,“啪”的一聲,落在雪地上。
沙魯一直眼瞅著榮烈的動作,此刻見那酒囊被丟擲,眼角一跳,粗獷的面容不由地一噤。看了榮烈一眼,走到佇列中一個穿侍衛隊長服飾的年輕男子身邊,低聲道,“瓦格,你會說話,過去陪主子說說話。”
那瓦格卻似有心事,沙魯聲音低,說了一遍,他還在愣神,沙魯用肩膀蹭了他一下,“聽見沒?我嘴笨不會說話,你去陪主子說說話兒。”
瓦格這才聽清楚,只一怔,“說什麼?”
沙魯勒了他一眼,瞪著銅鈴眼,壓低了嗓門,“你平時不是最會說那趣話兒麼?”又用身子撞他一下,嘴一努,催促道,“快去——”
這時,一隻灰色的信鴿從天際箭射而下,“撲稜稜”的落到沙魯肩頭。
沙魯一愣,停住話頭,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