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個簪子花鈿漂亮,一會兒說那個緞子布匹好看,滿腦子想的都是幫她“重新抓住王爺的心”,對她的好意,持盈實在是不敢領受,只能不時敷衍兩句,心思全不在這些穿著打扮的東西上面。
路過景泰街的時候,持盈老遠地看到幾個家丁將一個書生扮相的男子從大門裡推出來,動作粗魯,那書生扮相的男子被推得咕隆一下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快滾!我們大人才不稀罕和你們這種人打交道呢!”一名家丁不客氣地啐了一口,趾高氣昂地轉身回去繼續守門。
書生扮相的男子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了兩步,踉蹌著站起來,身上的袍子沾滿了泥灰,狼狽不堪。他一手扶了扶歪了的頭巾,一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個信封,翻來覆去地看,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氣,最後恨恨地揉成了一團,用力摔在地上,拍著身上的泥土走了。
持盈蹙著眉瞧了瞧,總覺得那人長得有點眼熟,可又不大確定,只得吩咐小秋:“去把他扔掉的那團紙撿來我看看。”
小秋依言跑過去將被揉成一團的信封撿回來,持盈將它展平,只見信封上寫著致“中書侍郎馬平川”,揭開封口,從裡面取出了幾張寫滿字的信箋。
看來是自薦信,持盈草草看了一遍那信箋上的驪文,作得倒也像模像樣,只不過還是略顯生硬了,似乎並不常寫這類歌功頌德的玩意兒。
四五張信箋,翻到最後看到題款,持盈大叫一聲:“糟了!”
小秋馬上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了怎麼了?他寫了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嗎?”
持盈欲哭無淚,把手裡的信箋一攤:“不是我們錯過了!壞了壞了,現在去追不知道還能不能追得上。”說著把信箋信封一股腦兒塞給小秋,拔腿就朝那男子走掉的方向追去。
小秋莫名其妙地接過來看了看,信箋末尾題著一個名字——焦城百里贊文譽。
“這是誰?”小秋不認得,然而持盈眼看就要跑遠了,她也只得趕緊追上去,“夫人等等我!”
百里贊其人,小秋不認識,持盈卻是如雷貫耳,他十五歲經院試考取秀才,一度被期許為三年後頭名解元,可誰想他之後足足考了十二年,別說解元,連舉人都沒中,一怒之下放棄了科舉,懷揣夢想來到京城,最後不知在怎樣的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武王崔繹麾下唯一的謀士,崔繹幾次從崔頡手下死裡逃生,都是託了他奇謀妙計的福。
可惜這樣一個奇才,卻在崔繹被貶往甘州後,染病抱憾而終,如他不死,白龍崗之役的結局可能又會不同。
這麼至關重要的人,持盈怎能放他從眼皮底下溜掉?
百里贊垂頭喪氣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幾番求仕受挫,令他看起來落拓不堪,和普通懷才不遇的書生沒什麼兩樣。
持盈偷偷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一路觀察,小秋大呼小叫地追了上來,被持盈一把捂著嘴藏到牆角後:“叫喚什麼,唯恐不被發現是不是?”
小秋奇道:“夫人不是要追他嗎,怎麼又怕被他發現?”
持盈白她一眼:“笨丫頭,我就這麼跑上去,請他到家裡做客,人家能不覺得奇怪嗎?總得有合適的機會啊,你這麼大喊大叫的,別人指不定以為咱們是什麼可疑人物呢。”
小秋更加驚訝了:“請他到家裡做客?可那天曹將軍不是說,王爺從來都不喜歡讀書人嗎,我們把他請回去了,王爺不高興怎麼辦?還是別了。”
持盈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教訓道:“王爺高不高興不是我做事的準則,只要是為了他好,他不高興的事我也得做,別囉嗦了,一會兒跟丟了可就糟了。”
小秋勸不動主子,只好跟著她一路尾行,橫看豎看,前面那書生也沒多特別,怎麼就博得了夫人的青睞呢?不明白。
別說她不明白,崔繹也不明白。
下朝以後崔繹臨時決定不急著騎馬回家,而是到街上逛逛,打算買個禮物給“愛妃”,誰知卻發現“愛妃”帶著丫鬟鬼鬼祟祟地在大街上走,好像在跟蹤什麼人似的。崔繹順著她們的視線望去,很快就發現了失魂落魄的百里贊,不由滿腹狐疑——他們認識?不可能,長孫泰家教甚嚴,絕不會允許女兒和年輕男子往來,而且真要認識還用得著偷偷摸摸跟在後面嗎?那就是不認識,可若不認識,又怎麼會跟蹤人家?
抱著疑問,崔繹打發小廝先回去,自己跟在持盈和小秋身後,他倒要看看這剛過門的小妾偷偷追著個男人,究竟是想幹什麼。
百里贊不知道持盈在跟蹤自己,持盈同樣不知道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