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航看到了站在蕭定肩輿旁的楊如欽,他那些隱藏在心底模糊不清斷斷續續的疑問突然明晰起來,自己的牙牌!!楊如欽怎麼會在這麼快的時間裡救出蕭定,自己的牙牌起了什麼作用?
他被自己的揣測驚得呆住,楊如欽勾結的是言青,言青是殿前司的人,有宿值的權力,可他無法進入後宮達到靜華宮。他們拿他的牙牌幹什麼了?誘騙守軍開門之類?
獨孤航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比想象的更大,楊如欽那一夜的到來並不是偶然的,他早策劃好了,所以他扶住自己的時候是那種眼神。
獨孤航有些昏眩,他睜開眼的時候,他手中的箭尖正指著楊如欽的頭,他的手顫抖不休,於是那箭頭也抖得厲害,然而此刻這一箭縱然是發出去,也未免太遲了些。
陳則銘跪倒了。
他手下的將領全部繳械投降,獨孤航緊緊握著手中的弓,站在紛亂的人群中,臉上滿是淚水。
那牙牌說實在話,有沒有都並不足以扭轉整個局勢,但卻節約了楊如欽不少的時間。楊如欽早算好了,他一時一刻也不能浪費,他要求的是最佳的效果,才能保證最大意義上的成功。
陳則銘病倒的時候,獨孤航整夜整夜守在陳府外面。他覺得自己罪不可恕了,可他不敢說,他懼怕陳則銘得知真相後的那個眼神,他害怕極了,想也不敢想。
他把這件事情隱瞞了起來,決定一輩子也不提。
可他不能安心。
陳則銘重新出任殿帥,獨孤航始終跟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大人沉默而堅定地守護那一線青石磚牆,似乎永遠不知道什麼叫疲倦。那種不顧生死般的堅持讓獨孤航驚恐,可他不敢問。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了馬腳,那比殺了他更難受。
他看到蕭定因為戰況緊急對陳則銘改變了態度,這樣謙和的蕭定他從來沒見過,獨孤航立刻警惕起來,蕭定與楊如欽是同一類人,他們的臉上擺的從來都是偽裝,那是為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獨孤航忍不住要去提醒陳則銘,蕭定是假的,他那些態度都是有原因的。他沒得到想要的回答,卻得到了城中糧盡的訊息。
獨孤航吃驚之外也有些高興,他想為陳則銘去戰去流血甚至丟失性命,那樣才能使他心裡踏實,如果他死了,那個秘密他就可以永遠不說出來,你看他就是如此的卑鄙。
他在敵人中廝殺的時候,感覺自己正一步步接近著自己心中所想,這比在陳則銘身邊守著痛快很多。
他受了傷,但不嚴重。他闖出包圍圈,跑到了陳州。
他以為自己大功告成了,然而很有諷刺意味的是,陳州節度使魏敬只是觀望形勢,無意出兵。
最後救了京都之圍的是敬王,而請動敬王大駕的是楊如欽。
繼朝華門之變後,楊如欽又給他上了一課,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得靠手段,而手段你還差得很遠。
他教給他的東西真太多了。
獨孤航覺得自己真是個廢物,他依託在自己武功上的信心開始崩潰,他沒想到過自己曾引以為傲的東西原來根本就不夠,甚至不夠彌補自己的過錯。
想到自己曾經輕視楊如欽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的念頭,他便覺得可笑。
楊如欽真的很厲害,你做不到的他可以,你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他把你戲耍得多徹底啊。他回想那一夜自己跪在香案前說同年同月同日死時的心情,就覺得渾身冰冷,他居然會天真得以為如果結拜了,就從此不是一個人了。至於那個調笑般的親吻,獨孤航再也沒有想過,那是多傻的事情,在他看來,那已經是楊如欽得意之餘忍不住要透露出來的資訊,玩笑玩笑,不就是你被人玩了,所以他笑。
難怪楊如欽當時是那個表情,他一定在想這小子多傻,這麼簡單就上當,枉費他如此精細的安排。
自己被騙一騙也沒什麼,可他利用自己在陳則銘身上補刀!
他想自己不能再見這個人了,見了他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殺了他。
在敬王的軍營,他被人從後面叫住,他聽出那是楊如欽的聲音,他的劍拔了出來,抵在楊如欽的脖子上,楊如欽的臉色免不了發白。
他愧對他,他為什麼還要解釋。
獨孤航其實很希望他當時能上前一步,那樣自己便可以不加控制地殺了這個人,不用再拼命提醒自己,這個人如今很重要,國難當前,為公就不該殺他。
而這已經是他僅剩的清明。
護送陳則銘的棺柩回京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