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的人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依舊在繼續對話,從語氣上聽,的確不那麼愉快。
“使君,我於蒙是武人,說不來文縐縐的那一套,請恕我直言了,你願意自掏腰包給我們發薪俸,我們不是不領情,也不是不感激,但若是要讓我們與沈家作對,卻是辦不到的!”
徐澈的聲音也有些生氣了:“沈家不過一商賈耳,沈南呂在邵州城作威作福,至今無人敢管,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他趁著旱災抬高藥價,又威脅我以邵州賦稅抵藥錢,這等無法無天的行徑,換作旁人,早已砍頭十次不止了,緣何還能毫髮無傷,爾等身為邵州官員,自該為邵州百姓著想!”
於蒙冷笑一聲:“使君,您說的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您得罪了沈南呂,屆時朝廷一紙敕旨下來,您拍拍屁股就能走,我們卻還是要在邵州繼續混下去的,得罪了沈南呂,到時候讓折衝府的弟兄們去喝西北風麼?”
邵州地處南平與魏國邊境,原本應該設有軍鎮邊防軍的,但因為南平國小力弱,朝廷國庫空虛久矣,目前跟魏國也沒有戰事,南平就將這一支邊防軍給裁撤了,又因兩國邊境商貿往來頻繁,南平又不足為慮,魏國那邊索性也就撤去關口盤查,只餘邊防駐守,也就是說,從玉潭鎮進入邵州,有軍隊駐守,但無需盤查,這是顧香生為什麼當初選擇從這裡走的原因,因為很方便。
那麼問題就來了,沒有軍鎮邊防軍,邵州就剩下一支軍事力量,也就是於蒙現在統領的折衝府。
徐澈來上任的時候,自己也帶了數十人,足可信任,但他在邵州,以後不可能長期依賴這幾十個人,有事還是得靠於蒙這樣的武官。
但於蒙的態度很明確:有錢領,很好,我們要,但讓我們去抓沈南呂,沒門。
眼看氣氛有些僵凝,宋暝打圓場道:“於蒙,使君在此,豈可無禮?使君,您不要與於蒙一般見識,他說話就這樣,直來直去,您初來乍到,不太瞭解邵州的情況,沈南呂雖為一介商賈,但他有太后撐腰,且在邵州經營多年,軍中也頗有人脈,許多事情,不是我們說了算。抓人的事情,還需從長計議,不急於一時。”
他慢條斯理,說話的確比於蒙要讓人順耳多了,但兩個人的意思其實都一樣:他們不想摻和徐澈與沈南呂之間的恩怨。
徐澈沒有想到,之前手頭沒錢,他寸步難行,如今手頭有了錢,卻依舊沒法發號施令。
邵州府屬官不少,各成一派,大家都有各自的小算盤。
這些日子徐澈也不是光閒著,他仔細觀察了底下的人,發現於蒙和宋暝這兩個人,並沒有和沈南呂勾搭到一塊去,還是屬於可以拉攏收用的那一撥。
誰知道,人家壓根就不想蹚這趟渾水。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徐澈沒有說話,其他兩人也沒說話,花廳安靜得連屏風後面的腳步聲都能聽見。
屏風後面……的腳步聲?
於蒙和宋暝俱是一愣,不由抬頭望去,便見一名女子自那裡走了出來。
“沈南呂所作所為,早已天怒人怨,兩位雖然口口聲聲說不參與,但心中對此人,未必是沒有怨言的罷?”
對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是一種突兀,淡定自如地笑了笑,聲音出奇好聽。
但宋暝皺起眉頭,沒有像於蒙那樣被對方的容色攝住心神:“沒想到在使君這裡說話,還要防備隔牆有耳呢。”
言下之意,是暗暗諷刺徐澈放縱家眷在這裡偷聽。
顧香生不以為意,盈盈一笑:“我姓焦,是徐使君的表妹,方才怕唐突了二位,是以沒有及時出現,並無竊聽之意。”
驟然間多了個“表妹”,徐澈剛入口的茶差點嗆到鼻孔裡去。
但他素來是拿顧香生沒有辦法的,從前如是,現在也如是。
略帶無奈地想著,他聽到顧香生對宋、於二人道:“使君此番請二位前來,其實並不是想讓二位幫忙,而是想要二位一個承諾。”
見宋暝於蒙都看向自己,徐澈只得點點頭:“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宋暝:“什麼承諾?”
顧香生:“我知道兩位素有風骨,不肯投靠沈南呂,但也有所顧忌,不敢貿然支援使君,這點我們並不勉強,只希望屆時不管我們與沈南呂那邊起什麼衝突,兩位都能保持中立,尤其是于都尉,還請轄制好自己手底下的兵員,別被沈南呂給利用了。”
於蒙有些惱怒,覺得這女人漂亮歸漂亮,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可愛,想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