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黑,也最怕雨夜,更別提驚雷悶響的雨天,蘇以荷狠不下心,跑回去,哪怕容恆笑她罵她也要抱著僥倖的心理,我不希望看見他,就知道他回來過就可以了,就不會那麼擔憂念想的。
蘇以荷就這樣不管磨得開磨不開面子怯怯地偷偷跑回去的時候,屋子裡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灰,用抹布一抹,再回來,又是厚厚的一層。
就像是他們之間的隔膜,怎麼也擦不乾淨。
最後,連蘇以荷都放棄了,徹底地讓塵埃瘋狂地滋生在被彼此遺忘的角落裡頭。長出枝藤蔓延的思念。
容恆確實至始至終都沒有回來過。男孩子真的比女孩子要狠得下心許多的。
首都的四月,校園裡又飄起了洋槐花幽幽冗長的香氣,從綠蔭的草地一直蔓延到學生們讀書的樓臺。偶爾一陣清涼的風行走在婆娑的樹蔭下,惹得花兒一陣喧囂亂舞。
首都的六月,日光就開始褪去溫和的本色,刺啦刺啦的白色裹挾著熱浪像是兇猛的波濤般席捲了整個城市。
首都的七月,蘇以荷站在白色的吊腳樓下,帶著白色的太陽帽,熱辣的太陽曬得女孩的面板泛起了一大片燥紅,蘇以荷忙得熱火朝天地對著過往的人群發傳單。
女孩子漸漸剝落外套穿起來的百褶裙,男孩子們悠閒地曬著太陽耳朵塞上的隨聲聽,街道里頭忙碌著打零工的婦女,以及公交車上緩緩溢位來的變了溫度的冷氣,這個夏天所有的具象都在繁華深沉的都市上空快速地飄過,就像那成朵成朵的白色雲彩,飄過去一朵,再一朵,在地上投下深濃如墨汁的陰影,那是時間詭異行走的腳步。
時間一下子就走動起了明快的節奏感,一聲一聲轟轟隆隆地提醒著蘇以荷,容恆他是真的走遠了。
爺爺突然就從大院裡搬回了C市,蘇爺爺不說,蘇以荷也能從閒言碎語中聽出來。
爺爺作為老一輩的軍人,作風出了問題,曾經利用職權幫助蘇爸爸的公司挪用了資金,查出來的時候上頭念及爺爺從前的功勞,沒有做出實質性的懲處。
其實人到老年,不就是爭一個好名聲,風氣不正的侮辱卻是比什麼都來得讓老人心寒。
從前的老隊友都唏噓搖頭,直替蘇爺爺惋惜,可是蘇爺爺的脾氣怎麼著也是不願意看別人的啐啐言語,索性就回家圖個清靜。
兩個熟悉的人都走了。
軍區大院一下子好像又跟蘇以荷沒了淵源,住在那裡買菜做飯的日子彷彿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
大人的事情從來都不屑於同她們這些所謂的孩子們說的。蘇以荷打了電話回去,蘇爸爸也是閉口不言其他,仍然程式化地安慰,注意身體好好學習之類。
暑假裡頭蘇以荷沒有回去,在北京的街頭巷尾觀看遺忘著並行,希望夏天裝滿她的眼,再也看不到寒冷。
時間把寒冷頹然的冬天猛地踢走,樹林枝頭蓊蓊鬱鬱,睜開眼睛世界就是一片明晃晃的翠綠夾雜著花紅,一簇簇肥大的樹葉掛在枝頭晃動,黃如透玉,綠如凝脂,歡歡喜喜在蟲鳴鳥叫的聒噪中,像是害了相思病,緊緊地抱做一團。
蘇以荷得了空子,開始幹起了兼職的工作,咖啡廳,導購,發傳單。。。。。。之前女孩兒最怕的就是閒下來,現在,蘇以荷最怕的就是忙碌的時候都會無意間蹦出來的陡然疼痛。
蘇以荷終於學會遺忘,所謂蘇以荷式的遺忘就是把自己能夠念想的時間都拿出來投入其他。
學習的時候,她從圖書館裡借來成堆成堆的書籍,一頭扎進去不管白天黑日。
學校裡舉行晚會活動的時候,路小北拉巴得緊,蘇以荷也從不拒絕。
章笑說,新歡不來,舊愛不去,新歡是治癒舊愛的最好良藥。
蘇以荷沒有期盼什麼新歡,只不要再讓章笑嫌棄她沒有出息就好。
路小北站在欄杆上看著黯然離去的男生對著蘇以荷數落,“蘇以荷!學長多帥啊,你就不能下去看看麼?”
蘇以荷扭過頭,“看了又不會長出一塊肉。”
“可是不看的話,章笑說你會因為那個容恆掉一塊肉。”
蘇以荷扭過頭,不說話,老半天才回了一句,“誰說的!我每天都好好地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怎麼會掉!你以為容恆他是減肥茶麼?!”
路小北搖搖頭,“減肥茶算什麼,章笑說那容恆他就是鶴頂紅!還沒吃到聞了一下就快把蘇以荷毒死了。”
蘇以荷白了路小北一眼,“小北,我說他不是就不是,什麼都不是。我不在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