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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在哪?安師母去世了,我們明天儘可能都趕去杭州,你去麼?”

我一直以為,與安諳一別,有生之年,再不會重逢。卻沒想到,還能再見。

只是再見時,我不是當年的我,他亦不是當年的他。

再見到安諳,因為全無預計,我以為自己不過是在做夢。

我怎麼可能有預計?一路從廣州飛杭州我滿心裡只是想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好好的一個人我一年半前回浙大做畢業答辯時還去拜訪過她,柔慈眼神一如初見,看見我手上指環只是微微嘆氣卻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臨分別時柔聲對我道孩子保重。這樣好的人這樣好的一個人怎麼能說沒就沒有了。

陸師兄說安師母上午還給學生上課下課後走著走著還沒走出教學樓就突然昏倒在地,送到醫院就不行了。醫生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突發性大面積心肌梗死。

去往白雲機場的路上,我望著車窗外機場高速路邊飛速後退的樹木默默流淚,心裡始終拒絕相信這個事實。為什麼,我愛和我留戀的人一個一個都要以這種突兀而決絕的方式離去。高中時的聲樂老師,葉藍,還有媽媽,甚至我從未見過的父親。為什麼,為什麼不給我一點準備時間。為什麼讓我在尚未年老時候就經歷這麼多的死別離散。為什麼。為什麼。

我愛和我留戀的人一個一個離去,只餘我飄零人世,心如死灰。

邵正華全程靜默,只是不時遞過紙巾讓我拭淚。

入登機口前最後一刻,他輕輕抱了抱我,“Mary,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馬蒂斯說的,生活不會背棄你。”

生活真的不會背棄我麼?

因為全無預計,再見到安諳,我以為自己不過是在做夢,葬禮,安師母微笑著的黑白遺像,一身黑西裝的陸師兄馬師兄宋師兄和其他趕來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面色慘淡的安導,這些都不過是夢裡的場景。而安諳就站在這肅穆的場景一角,因為安導兒子兒媳尚未從美國趕回來,他就站在靈堂旁邊,作為死者家裡的晚輩向來致禮的人回禮。

隔著散落人群我遠遠看著他,頭髮略剪短了,個子又長高一些,亦著一身黑,端凝默立。

他也看見了我。隔太遠隔著散落人群我看不見他的眼睛卻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在向我遙望。只覺是夢。

無數次設想過與他重逢的場景:機場候機廳,人潮熙攘的商場,寵物食品專櫃,書店付款處,過街天橋,馬路轉角無數次設想過與他重逢的場景裡獨獨沒有葬禮這個場景。難道安師母的猝死是冥冥中看不見的神為了滿足我與安諳重逢的心願?這念頭一經浮起即被我狠狠壓下,連想一想都覺罪惡。而他遠遠望著我的神情彷彿我只是安師母夫君的學生,而他是安師母夫家的親屬。

“程旖旖,去給安師母行個禮吧。”陸師兄看到我過來招呼我。我隨陸師兄來到安師母靈前,躬身行禮。頭低著眼垂著余光中我知道靈堂一側的安諳作為家屬在對我回禮。

無數次設想過與他重逢後的場景,或緊緊相擁,或執手相望,我不多的浪漫細胞儘可能地白日做夢發揮想象,卻也只是這些狗血八點檔裡最常見的橋段,再沒想過,重逢時候,他在安師母的葬禮上作為安師母夫家的親屬在對我回禮。

禮畢抬頭,任我如何羞於面對不敢看他,脖頸卻不聽從意志支配將頭扭轉向他,看向他。視線相接的霎那,他平靜的目光,令我所有淚意消退。那麼平靜他的目光那麼平靜,漆黑幽邃眼眸一如三年前,只是不復三年前的情動,沒有悲喜,沒有愛憎,沒有感慨和激動,就只是靜靜望著我,望著來賓一樣地望著我。

意識中仿似對視了很久而其實不過是霎那,霎那間我已明白三年裡我永遠徹底失去了什麼,悔恨抑或放逐絕望抑或翼許都不過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曾經的誓言與允諾我以為他說就無期限,只要我想我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而其實不。

沒有情愛可以永遠。沒有等待可以無限延展。三年前是我選擇的放手。三年後再見千山暮雪我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三年時間什麼都可以改變。雖然三年裡每一天每一刻我都不好過,但我不好過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該。想想當初他離開漫長等待過程中一天比一天失望終至無望他又如何會好過。或許漫長等待過程中一天比一天失望終至無望他比我更不好過。我又憑什麼自信到以為他還會與原來一樣。我又憑什麼自私地認為他仍能留在原地不變不動。

三年時間什麼都可以改變。在他放飛我我亦放手他時,就已改變。

三年時間什麼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