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笑得越歡,就越傻。”靠著牆壁研究一本《商界》合訂本中一大串經濟術語的陳二狗隨口解釋道。
張三千似懂非懂,將那句話寫了一整張報紙。
他喜歡墨水的氣味,喜歡的程度就跟討厭張勝利口臭的程度一樣。但張勝利唾沫四濺地說話不需要花錢,這一瓶墨水得好幾塊錢,所以張三千不是每一個字一絲不苟,而是每一筆一畫都極為用心,對那些可能用六安一品齋毛筆和徽州宣紙的有錢孩子來說,少則一個鐘頭的練字往往是一種負擔,張三千也有負擔,他是怕浪費三叔一分錢,兩者負擔的差別天壤之別。
陳二狗看到張三千汗流滿面的樣子,開啟電風扇朝向這孩子,摸了摸他腦袋道:“撼大摧堅,講究個徐徐下手。這話也是你那本書裡面的,我覺得很有味道,它告訴你做大事得一步一個腳印,一口吃不成胖子,只會讓人噎死。三千,我們是上海不折不扣的外地窮人,過日子不能不精打細算,滴水穿石鐵杵磨針這種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說,畢竟我來上海沒多久,沒見識過,但上一輩傳下來的話肯定沒壞處,用一個李晟那小崽子嘴裡神仙姐姐的話說,你跟我一樣,都是個極端到畸形的完美主義者,至於啥是極端到畸形,啥是完美主義者,我也沒看到有官方解釋,就不跟你瞎說了,免得誤人子弟,反正就是那意思,有空你自己琢磨,你三叔語文不精,只能做把你領進門的師傅,以後的修行靠個人。”
“三叔,聽說王虎剩和王解放忙著熬鷹,我想去看看,成嗎?”張三千輕聲問道。
“不成。”
陳二狗毫不猶豫拒絕,嚴肅道:“三千,鬥鷹走狗的事情我這種混人做一做還行,三叔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以後你不能賭博,不能玩街頭那些遊戲機,不能看武俠小說,不能打架鬥毆,受了再大的委屈不能哭,但也不能像在張家寨那樣耍狠玩命,你給三叔老老實實做個良民,你要敢隨便死了殘了我回張家寨讓王虎剩把你孃的墳給刨了,聽到沒?”
張三千怯生生道:“三叔,別刨我孃的,刨我爹的墳成不成?”
陳二狗賞給他一個板栗,道:“,一起刨!”
張三千皺著小臉,乖乖埋頭練字。
吹著暖風,張三千很想把電風扇擺向光膀子看書的三叔,可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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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兮兮暑假特無所事事,除了昏天暗地睡覺就是在狗窩裡沒日沒夜的連續看一部連她自己都覺得極沒有營養的青春偶像劇,韓國的,臺灣的,美國的,來者不拒,越腦殘越好,看片的時候張兮兮恨不得天雷陣陣,直接一個雷砸下來乾脆把她渡劫飛昇了算數。男朋友顧炬陪著父母去了香港,張兮兮不覺得寧波那個家是家,乾脆留在小公寓做個躺孤墳裡的頹廢野鬼。她這種無業遊民很可恥,除了為國家做點消費貢獻就再拿不出半點有價值的存在意義,今天她依然妝也沒化,只穿著件睡衣窩在沙發裡看一部叫《終極三國》堪稱集腦殘大成者的偶像劇,張兮兮越看越怒,看了半天愣是沒找到讓她心動的花瓶帥哥,這讓她很惱火,劇情可以2逼,對白可以雞皮疙瘩,導演怎麼連弄兩個像樣點的小白臉出來撐門面這麼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在張兮兮狠狠撕咬牛肉乾的時候門鈴響起,前不久她在淘寶網買了幾套二戰德國海軍戰列艦模型,估計是送貨上門了,懶洋洋回房間把內衣穿上,這才開門,卻是一張她寧肯回去看美劇《緋聞少女》也不願意看到的臉孔,一箇中年男人,撇開極有品位的穿著不說,身上就有著一股讓18歲花痴女孩以及40歲熟女都怦然心動的成功者氣質,那塊猶抱琵琶半遮面露出一小截的非仿冒江詩丹頓手錶掩蓋了他身材微矮的缺陷,鮮亮衣著也讓他不太起眼的容貌起眼了好幾分,張兮兮見到他立即拉下臉,轉身走回沙發,沒說一句話。
男人也沒有走進房間,只是站在門口打量了一圈公寓裝飾,最後把視線停留在張兮兮身上,皺眉道:“不打算回家了?”
張兮兮盯著電視螢幕,不動聲色道:“是。”
中年男人與沐小夭父親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成熟男人,他遠比溫文爾雅的宋傑銘要強勢,一看就是一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上位者,在某個領域或者頤指氣使慣了,說話難免讓人刺耳,“這種地方是人住的嗎?”
要放在往常張兮兮肯定拍案怒起,跟這個男人頂撞上幾句,可此刻她腦海中想象了一下陳二狗的狗窩,心想我這要不是人住的地方那陳二狗那不就成了垃圾房,這個想法讓張兮兮很有滿足感,她不怒反笑的詭異表現讓男人心裡吃了一驚,猶豫了一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