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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部分

這麼多兵,一定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他從未見過莫湘神色如此凝重,他當然知道莫湘凝重的原因——無論是哪個將領要拖住甚至擊敗五倍、十倍於己的強大敵軍時都不會覺得太輕鬆。莫湘的壓力肯定比他大,在莫湘的帥帳裡接受命令時,有那麼一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莫湘眼角細密的魚尾紋,不,一定是看錯了。狄稷心裡嘀咕一句,不知為什麼總感覺莫湘是不會老的。

狄稷知道洄浦大捷並非莫湘親自領軍,而是胡沛帶著三千人的部隊乾的,現在胡沛正帶著這支軍隊偽裝成莫湘的主力帶著瀘州軍兜圈子。當瀘州上下都以為莫湘在瀘州作戰時,莫湘卻倚靠火壁城幾乎集中了她的威信所能凝聚的最大力量伺機而動,準備給瀘州軍隊一個驚喜。她毅然放棄了險要的呼侖河防線,坐視興城陷落,幾乎是冷漠地看著瀘州軍隊將洄浦的怒火傾瀉在興城軍民的頭上,然後又不動聲色地看著瀘州軍隊分兵略地,火壁城以西十餘縣相繼陷落,莫湘忍了,瀘州軍在富饒的呼侖河平原上毫無阻礙地一日行軍上百里,莫湘也忍了,她已經將自己逼進了角落裡,如果這場戰爭不能打勝,她之前所有的聲望都將化為烏有——今時不同往日,沒人能負起丟失這麼多土地的責任。在洶湧而至的指責甚至辱罵面前,她保持了冰霜般的冷酷和平靜。狄稷不知道埋藏在這冰層下的是徹底結冰的心靈還是洶湧澎湃的火山。

狄稷一點兒都不怪莫湘給他這項九死一生的任務,他或許是個粗人,但絕不是個笨人。他粗糙的心靈裡也有一個柔軟的角落,他自認為他是明白莫湘的苦衷的,並且願意為她稍微分擔壓力。事實上自從吳憂在狂怒的狀態下毫不留情地遷怒莫湘以來,狄稷就感覺自己的心中某個神聖的角落遭到了無情的蹂躪。對吳憂的蠻橫頗為不解,畢竟像莫湘這樣的將領是萬中無一的天才,而她的忠誠與品德都無可指摘,怎麼能夠因為人老實就要受氣呢?吳憂是他最敬畏的人,莫湘卻是他最為敬重的女性,原本以為,這樣的兩人無論如何是不會起衝突的,但吳憂的命令讓他深深地惶惑了。他說不清自己對莫湘將軍是崇敬還是仰慕亦或是愛戴,他粗魯樸實的心裡只知道一點:雲州,最不應該受到指責的人就是莫湘將軍,她無條件的忠誠、她潔白無暇的品格、她傑出的統帥藝術、她在軍隊中無與倫比的威望狄稷跟陳玄都對吳憂那番傷人的話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當莫湘問及吳憂有何指示的時候,狄稷說了謊,他不敢看莫湘沉靜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說,主公讓她安心,很快就會回到雲州,一切都會好起來。他這麼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感到自己嗓子發乾,好像喪失了語言的功能。他幾乎是慌亂地抬起眼睛,正對上莫湘悲哀的眼睛,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和絕望呵!在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讀懂了這位傳奇女將軍的心靈。然而只是那麼一瞬,莫湘稍微一側臉,立刻就恢復了日常的平靜。莫湘的聲音雖然嚴厲卻依然穩定、平和,讓人感覺心安,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發出,狄稷的心也就如流水下的沙灘一般寧靜。莫湘很少解釋自己的軍令,她只有一條要求,只要是佈置的任務,必須不折不扣堅決執行到底。

也許,戰死在此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吧。狄稷搔了搔頭,呸呸兩聲,把這晦氣的想法拋諸腦後。

“轟隆”!伴隨著一聲巨響,一塊磨盤大的石頭遠遠越過城牆落進了城裡,這是瀘州軍的炮手在進行校準試射。終於開打了。狄稷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拋開了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唯有這血腥沙場讓他熱血沸騰。瀘州軍隊來得再及時不過了,就讓他們來承受這一腔怒火吧。

從瀘州軍進攻火壁城開始,進入瀘州的雲州軍隊開始瘋狂攻擊他們的補給線,這直接導致了瀘州軍物資損失巨大,甚至連續三天沒有一粒糧食運抵作戰前線,但實力強大的進剿部隊卻終於藉此捉住了這支“莫湘主力”的尾巴。憑藉著騎兵的機動能力和百姓的支援,瀘州軍隊一步步壓縮包圍圈,逐漸將這支造成了巨大麻煩的部隊逼進興火與瀘江之間狹窄的三角地帶。

從伏牛山派出的特使手持最緊急的點集令四散奔向雲州各地,如同一個巨大的暗流漩渦中心,伏牛山在派出使者後就平靜下來,而這漩渦卻以無以倫比的速度和力量席捲了雲州全境。馬背上的強悍牧民們從來就不畏懼戰爭,特使所到之處那些千戶、那顏們像是迎接盛大的節日一般狂呼吶喊,成千上萬的騎兵自帶武器馬匹趕到一處處點集地,肩扛長矛、褐衣花帽的步兵,規模不一的馬隊,他們來自各地甚至語言都不盡相通,此時卻都向著一個共同的目標——雲州,匯成洶湧的浪濤!這是吳憂入主雲州以來,雲州第一次完全動員其戰爭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