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同樣也在打量著他。
房間裡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人說話,只有牆壁高處的換氣扇在緩緩轉動著,在地面和內牆上投射出一片明暗交替的陰影。
過了近五分鐘,羅蘭推開椅子站起,走到壁櫥旁邊,拿起盛水的不鏽鋼茶壺,倒了滿滿一杯水,送到老人面前。
“我不喜歡用強迫的方式威逼別人開口。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性格會比其他人軟弱。希望你能理解。也能足夠聰明。”
羅蘭說話的聲音不大,在寬敞的房間裡,卻帶起一陣空洞的迴響。
老人絲毫沒有客氣,他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同時,也長長呼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沒有回答。
“說吧,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
羅蘭認真地說:“有些秘密不是你應該知道的。說出來,對大家都好。”
在卷宗上的“犯罪記錄”一欄。只用含糊不清的字句提到,陳守“對國家主要領導人安全構成威脅”,卻沒有實際說明他的具體動作、時間、地點等等細節。這與七十三勞改農場其他犯人的檔案截然不同。
老人抬起頭看了看羅蘭,一言不發。過了幾分鐘,他將身體朝後靠了靠,用沙啞的聲音譏笑道:“連為什麼抓我都不清楚。年輕人,雖然你被製造的和對方一模一樣,但你顯然太嫩了,而且級別不夠。換個職位更高的人來再說吧你還不夠資格。”
吐出一口濁氣。羅蘭凝視著老人,目光在對方面孔與身上慢慢移動,掃過一道道從肌肉與面板下面翻起的傷口。以及那些從衣領與袖口下面裸露出來。表面還殘留著黑色血痂的疤痕。
皮鞭抽打,鐵絲捆綁,棍棒重擊其間甚至還混雜著燙傷與刀疤,針刺與燒燎等痕跡。尤其是頭頂那些看似斑禿的位置,顯然是被人用強力硬拔頭髮所導致。
“來這裡以前,你應該吃了不少苦頭。我沒有耐心和你玩捉迷藏遊戲。說實話。如果你足夠聰明,就應該老老實實交代才對。”
羅蘭屈指彈了彈菸灰,淡淡地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受刑。”
老人冷漠地看著他的臉,眼睛裡嘲諷的意味絲毫沒有減少。
羅蘭點燃一根菸。緩步走到老人面前,低頭看了看緊緊箍束在其手腕與腳踝上的鐵鐐。調轉菸頭,把微溼的過濾嘴塞進他乾裂的唇間。
“有癮的人不能吸菸,其實就是最大的折磨。”
羅蘭瞟了一眼檔案內頁關於罪犯“嗜好”欄目上的“有吸菸史”幾個字,抬起頭,將目光重新聚集到對面那張略帶疑惑的蒼老面孔上。悠悠噴出一團淡白色的煙霧,用絲毫沒有變化的聲音問:“說說你的故事吧你會發現我是個不錯的聽眾。”
未等老人開口反諷,羅蘭又不失時機地接上一句:“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按照現行相關法律,你的妻子、兒女,所有家庭成員,已經在你被捕當天,作為脅從犯一同收押。當然,你可能已經料到了這一點。以往的審訊記錄也提到,你一再聲稱所有事情與他們無關。但你似乎忘記了一點非常關鍵的東西在紅色共和軍的控制範圍內,不可能像舊時代那樣有律師出庭為你辯護。換句話說,他們的命運取決於你。”
老人神情木然地吸著香菸,表情紋絲不動,眼角卻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陳守的案件過程其實非常簡單。沒有撲朔迷離的詭騙,也沒有血腥殘忍的謀殺,甚至就連最普通拙劣的偷盜搶劫也算不上。但就案件本身性質來看,實在非常嚴重。
鐵路工程設計院,主要負責紅色共和軍勢力範圍內各區域之間的鐵道規劃與設計。由於統治範圍過大,地區人口稀疏,耗費大量燃油依靠公路運輸物資並不划算。至於所謂的鐵道規劃,也不過是在舊時代原有線路的基礎上,重新鋪設鋼軌,或者另外截出一段新的彎曲部分作為支路。使整個西北地區絕大多數定居點都能從中受益。
陳守已經在設計院呆了近四十年。在地理勘探與路線設計等方面,是不折不扣的專家。他是一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從不參與單位內部各種所謂“黨派別”之間的爭鬥。中立、待人和善、工作紮實認真、負責忘我所有這些,都是歷年來數任部門領導對他的相關評語。當然,政監委員的稽核評價也總會加上幾句“對階級鬥爭不夠主動”、“缺乏對資本主義滲透的抵抗力”、“從不主動參與黨內事務,屬於在政治邊緣來回搖擺的那一類人”等等之類的話。
【582章】貪汙腐敗
陳守很有人緣,也從不得罪任何人。勤勤懇懇,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