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弋對天竺奴也不差,供養無缺,什麼珍饈美味、金玉綾羅,從不虧欠於她。
對鏡卸妝,天竺奴將一隻纓絡金項圈撂在妝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是赤金打出的八寶螭龍,蜿蜒相對銜住一顆大珠。
天竺奴不由想起燕小弋上次買給她的珍珠頭面,這會兒也不知擱在哪個櫃子箱子了?燕小弋待她很慷慨,為她置辦了豐厚的妝奩,反正就是女人難以抗拒的晶晶亮、閃閃光的那類東西。
天竺奴撂下金項圈,揀起一對看起來簡樸的墜子戴在耳上。
貓兒眼,碧綠晶瑩,幻變著奇麗的光色。
燕小弋來到了她的身後,天竺奴反臂摟住身後男人的脖頸,聞著她熟悉的味道
看著銅鏡中美麗的俏臉,十八歲的美麗,燕小弋卻是有些擔憂——當然不是擔心天竺奴紅杏出牆,也不是擔心今兒晚上他能不能金槍不倒。燕小弋對自己的睿智機敏很自信,而他也從未有過房事不舉的尷尬,他現在正處在男人體力的巔峰歲月,精力充沛之極,夜御十女也不是太誇張的說法。
他現在擔憂的是當前緬國的亂局,他在擔憂這種緊張局面會不會繼續蔓延惡化,他還在考慮是不是暫時撤回雲南以避可能的兵禍。不管燕小弋是如何的自信,也不管燕小弋天生神力是如何的勇猛,也不管燕小弋的武技是如何的高明,他終究只是一個人,面對千軍萬馬的爭戰攻伐,他也無力與抗,只能遠遁逃避。
燕小弋已經敏銳地嗅到了兵禍的血腥味道,但是他有點遲疑不決——
畢竟他在緬國赤手空拳打天下,白手起家攢下的偌大家業,也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畢竟他的燕家堡易守難攻,糧械儲備充足,又處在相對偏僻的山區,如果戰事在一兩年內結束,他還是有信心能夠勉力支撐下來的。
當然,他現在還在遲疑,是不是應該倒向那個自稱是西北幕府隸下秘諜‘青鴻堂’執事的王某某。
望著銅鏡中有些朦朧的倩影,燕小弋知道,他確實需要一個靠山來遮擋亂世的無情風雨,尤其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關頭,遲疑不決才是他的腹心之患,西北秘諜既然找到了他的頭上,想要置身事外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小人物哪裡有挑三揀四的權利?
他必須做出自己的抉擇了!
第二章 大紅燈籠(上)
甘霖六年的十一月末。
平虜侯行轅從黑海之濱的谷兒只要塞南移。駐蹕於河中府過冬。
日暮時分,自城外獵苑射獵歸來,一路快馬輕馳的雷瑾,在河中府駐蹕行館東邊的角門前下了馬。
進了二門,卻有平虜侯府的一位外承奉領班樸二(其實就是平虜侯府中管著小廝奴僕的大小頭目之一,地位較高、有些體面的管事)早在門廳裡候著,這時便上前跪拜見禮,小心侍侯答應著。
雷瑾一頭隨口問了幾句府中的雜務,一頭回想了一下,便想起這一個外承奉領班樸二,乃是幾年前遼東武寧侯府送來西北而收在了府中的朝鮮奴僕之一,原來喚作‘樸皋’,做了奴僕便改作了現在這個‘樸二’的名兒,為人倒是勤勉本分,做事也還算機靈,否則也不會讓他做了這府中管事的奴僕頭兒。
這廂的樸二倒也知道輕重,只揀些四平八穩的事小心回話,末了記起一件事,想著自己個也落下別人不少的好處,便在雷瑾跟前略提了一提。
卻是一位投在平虜侯門下,領著府中本錢經商的大商人從亦力省城遠道而來。費了心思將許多年貨節禮、土產方物一齊送到了河中府行館中打點,只說是一番心意孝敬,現在人都還在河中府未走。樸二在平虜侯府執役也有些年頭了,倒也知道府中主子們的一些喜好,比如雷瑾向來好美酒,喜美食,在鐘鳴鼎食沃肥厭甘之餘,三不五時的調換調換口味自也是免不了的事,這各地出產的土產方物,家常的鹹幹醬菜雖然看著簡單尋常,卻是最對平虜侯的心思了。其實也不只是雷瑾如此,平虜侯府的大小主子們以及那些有體面的奴僕們,也多愛吃這一口‘稀罕物’。因此樸二倒也敢在雷瑾跟前特意替那位大商美言一番,畢竟他吃了人家的好處,想不嘴軟都是不行了,好在這種事他也不用擔什麼大的干係。
事情果然就象樸二揣摩的那樣,雷瑾聽了幾句,對那些金珠彩帛之類節禮渾沒半分興趣,反而樸二提及的燻馬腸、燻馬肉等等之類土產方物,他倒是多問了幾句,也就這樣丟開罷了——平虜侯府名下的農莊、牧場每年都得向侯府送上年租、節禮;門下投靠的各色人等,每逢年節也都會向平虜侯府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