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榮寵到了極致嘛,這種從軟禁的囹圄囚徒,一躍而為榮寵無比的皇庶子,這等匪夷所思的舉動,以至讓有些人在心裡暗自嘀咕:皇上是不是患了失心瘋?
“皇上賜,不敢辭!兒臣願將五百宮娥,獻為義母扈從,也顯兒臣一點孝心,望父皇俯允!”
雷瑾再拜上奏道。
義母?
眾人初則不解,繼而恍然大悟——雷瑾既然受封為皇上義子,則皇帝之寵妃豈不就是雷瑾的義母?只是義母、乾孃這樣的稱呼,也太過於隨便,有失宮廷法度。
展貴妃飛快地瞥了皇帝一眼,見皇帝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就知道該怎麼拿捏分寸了。
“罷了。既然是乾兒子的一片孝心,做乾孃的就收下了。來,乾孃給你的見面禮,收著吧。過幾日,乾孃再替你洗三朝,嘻嘻!”
說著話的工夫,展妃嫣然而笑,惋媚無比,豔光四射,見慣絕色的雷瑾也不覺心旌搖搖,不克自持,茫然接過展妃給的見面禮——從豐盈滑膩,白潤如玉的手腕上褪下來的一串珊瑚念珠,直到展妃盈盈轉身,雷瑾還覺惘然若失,不由驚悸,連忙收懾心神,不敢再往下想。
展妃比雷瑾大不了幾歲,卻老實不客氣的擺起乾孃的架子,在場之人自皇帝而下,都不覺莞爾!
嬰兒出生三日,長輩婦女將艾葉、楓球、雞蛋等熬湯為新生嬰兒洗澡,便叫作‘洗三朝’;洗畢之後,要用雞蛋滾擦嬰兒全身,據說可以祛風。然後給嬰兒換上新衣服,由祖母或其他長輩抱著,在嬰兒身上蓋一篩子,篩上接剪刀、算盤等,眾人簇擁,去神龕前拜祖宗,則叫作‘拜三朝’;拜畢之後,沿廳屋巷廊遊一圈,叫作‘遊三朝’,帝國各地風俗雖然不盡相同,但洗三朝卻是比較類似的。
不過,展妃一個青春正年少的少婦,給一個這麼高大雄武的少年郎洗三朝,可以想見是有多麼滑稽,但宮廷之中根本沒有人以之為怪,大概是見多不怪了。
“呵呵,皇兒,你乾孃要給你洗三,可不許託詞不往啊!”皇帝大笑打趣著,隨即吩咐擺駕丹房,展妃一雙如水美目微微瞥了雷瑾一眼,趨隨而去。
司禮監秉筆大太監張保卻落後幾步,微笑著恭喜雷瑾,道:“皇庶子,按皇上口諭,奴婢即刻辦公事知會內閣。”
接著又說了一句:“再辦公事給戶部,自即日起即按皇子待遇,致送月例。”
雷瑾卻知道這張保權勢雖然大,卻是一貫的謹慎小心,見人多稱奴婢,極少自稱某家、咱家或者我。
張保固然謹慎,雷瑾卻不敢怠慢,若想早離京師,此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宗主爺,有勞您費心了!”
“皇庶子,奴婢不過是小小的秉筆太監,萬萬當不得您如此稱呼!”
“那——小子就稱您為公公吧!張公公,一切有勞了。”
“皇庶子,以後在京師,一切小心了!”
“多謝張公提醒!小子緊記在心。小子還要靠張公多多提攜照顧呢。”
“哪裡,往後皇庶子多多照顧奴婢才是。”
張保和雷瑾表面上不鹹不淡的幾句客套話,實則隱隱約約地交換了許多隻能意會的微妙訊息。稍傾,兩人互相拱手而別,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第五章 畸門?奇門?
下了太行,出飛狐口,帝國公爵喬行簡的大隊車馬,便風塵僕僕的進入了北直隸,一干隨從和數百親兵,前呼後擁,大張旗幟,迤儷前行。
屈指計算日程,大約還需兩日才能到京,喬行簡因為要注意沿途風土民情,又並無什麼急務,所以他也不貪趕路程,大略都是按站行宿,除了婉拒了沿途一些士紳的宴請,別無他事。
喬行簡不曾想到,京師都察院的幾位御史竟然聞風遠迎,在驛站相候他的車駕。
互致寒暄後,御史們在恭維喬行簡的同時,順便憂心忡忡地說到剛剛才從內廷傳出的訊息,雷門世家德懋公的三公子被皇上親封為義子,號稱皇庶子,賜宅,賜宮娥,賜內帑,榮寵無比。
喬行簡聞之不由仰天而嘆,說道:“皇上這是在玩火啊!”
喬行簡久歷宦海,又曾經做過當今皇帝的師傅,對皇帝的性情比較瞭解,朝廷內錯綜複雜的關係也非常熟悉,一聽這幾位都察院御史說起封義子等事兒,就知道皇帝如此行事,自然是有其迫不得已之處,封雷瑾為義子的舉措從長遠看雖屬玩火,但喬行簡深心裡認為只要皇帝仍然掌握著天下權柄,就不致於出什麼大漏子,所以雖然聞言嘆息,卻並不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