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秋之際乘著兵車打仗,連馬也不要騎了。”
郭若弼拈鬚大笑道,“作戰之道,不變者奇正、虛實、迂直、利害之理,其他則須因時興革,因地制宜,豈能墨守陳規?
戰國之世,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往從屬於兵車的中原騎兵逐漸取代了兵車,轉而成為戰場的主流。
想那兵車昂貴而笨重,如何能適應戰國之際,戰爭頻繁的大爭之世?騎兵作戰靈活機動,只能在平原使用的笨重兵車如何比得?況且騎兵比兵車省錢划算,大大降低費用,利於大量編練。
即便且利的騎兵,符合戰國頻繁戰爭的需要,必定是要最終淘汰兵車,取而代之。
而這騎兵細說起來,卻是如今朝中大臣們眼中大大的‘夷技’了。
就說那火器,遠在宋元時代即已經被中國採用,至今已有數百年。
宋元之時,攻城起初多用石炮,以機拋石;後來逐漸改用火yao發炮,多以鉛、鐵之彈摧堅破城,石彈漸漸少用。
此後火器品類,日益增多,大小不等,大者用車,次者用架,用樁,小者用託。大者城池攻守,小者步騎野戰。其小者能洞穿鐵甲數重,其大者能一發而殺傷千百人,能摧破艨瞳鉅艦,轟開深城高池。
近世佛郎機炮、紅夷炮、鳥嘴銃、魯密銃等火器益精,而床弩最遠不過千步之外,今日火炮及遠可達十數里至二三十里以上(參見附註),遠非勁弩可比。此皆夷人所長,中國得而習之,精造其器以破敵,又有何不可?
老朽度之,此等火器其後必大行於天下,騎射弓弩或許也會象上古兵車一樣被火器取代。當然,那有可能是幾百年之後的事情了。”
雷天雲(黑龍軍團節度)有些疑問,說道:
“郭老將軍,您是老行伍了。本朝國初即有神機營之設,帝國各地駐軍也都有編配部分火銃,歷年野戰、攻守城和水戰都有應用。譬如本朝太宗所設軍陣,即以神機銃居前,馬隊居後;前鋒疏以求其達,後隊密以求其固,每戰則列神機銃炮於陣前,相互間隔,疏開隊形,以便裝填彈藥,輪番齊射,摧毀敵鋒,待敵潰亂之時,後隊密固的騎兵便並氣積力,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擊敵軍本陣,追殲敗殘逃敵,奪取全勝。此陣沿習至今,雖小有演變,大意無差。
請問,何以數百年來銃炮火器雖日益精良而仍然從屬於步騎大軍,至今也不曾淘汰騎射弓弩?(注:在17世紀,熱兵器相對於冷兵器而言並無多大優勢,尤其是在野戰中,面對以快馬硬弓見長的騎兵機動衝擊甚至還有劣勢。腓德烈大帝的線性火槍戰術在當時打遍歐洲無對手,稱得上是18世紀火槍戰術的顛峰,可碰到當時的俄羅斯哥薩克長矛騎兵卻佔不到任何便宜。即使在19世紀初,拿破崙時代,主要使用冷兵器的龍騎兵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主力之一。)”
郭若弼呵呵一笑,回答道:
“老朽以為,這銃炮火器雖然威力不小,但目下所製造的火炮火銃尚有很多缺陷,比較起來弓弩仍有較大優勢,故而目前只能與騎射弓弩並駕齊驅,取長補短,互相為用。兵車不也經過幾百上千年才被淘汰麼?
且不說現有火銃射不及弓矢之遠,光看現在的銃炮火器裝填彈藥慢,射速也慢(注:據西方史料的記載;訓練有素的射手使用火繩槍,每三分鐘發射兩發子彈就算很不錯了,射速上比每分鐘三到四發的弩差遠了,與弓更沒法相比),必須而且也只能在戰術上想辦法加以彌補,譬如火銃通常採用和強弩齊射相似的三排輪放之法,一排裝銃,一排進銃,一排放銃。第一排射畢,退至第三排裝銃,第二排進至第一排放銃,週而復始輪流齊射。
又比如銃炮如用火繩點火,根本不能在風雨天使用,戰鬥之前和戰鬥進行中,火繩又必須始終燃著,不僅消耗大,而且容易發生危險。夜間作戰,燃著的火繩,還會暴露己方所在及兵力的多寡,不過這個缺陷,幕府新造的自生火掣電銃已經改良,大大克服了這個缺陷,這裡就不多說了。
再說若工匠技拙,銃炮形制規格不一,製造粗劣或兵士使用不得其法,銃炮不但容易啞火,還容易炸膛爆裂,甚至致死人命。粗製濫造,品質低劣的銃炮不可靠不安全,兵士操炮使銃又不得其法的話,兵士往往因害怕銃炮炸膛爆裂而怯於使用或拒絕使用,有數十年不用者,不可靠的銃炮其實有等於無。譬如我曾經在都督大人處見過一支巧匠仿製的連珠火銃,據說是出自一個叫戴梓的人的巧思,不過其巧思雖好,目前卻不堪實用,無論如何改良,一輪之後,無以為繼,需要重新裝填,而且很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