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吻雲淡風輕,彷彿整場考試中唯一個不合格的不是她,輕鬆地不帶任何難過的痕跡。
站在學子群中的沈菊本來是垂手握扇,冷著臉靜看事態發展,聽到陸穎踏雪無痕般的丟出一句,嘴角立刻就大幅度勾起。扇子颯然一展,朵朵金邊牡丹迎風搖曳,掩了嘴,她身子後傾,俏眼含笑地對身邊幾位好友揶揄道:“啊呀——敏之的養氣功夫又進了一步了!”
竇自華厭惡得瞥了林旭一眼,又看了看中央表現得一派溫文得體的陸穎,輕嘆道:“難為敏之了,這麼小年紀就要忍氣吞聲。”
侯盈顯然沒有這兩位看得開,黑著臉地說:“哼,她還是太心軟了!早該在接任儀式後就把這個傢伙趕出書院的——否則何至於現在弄得這麼麻煩!”
謝嵐趕緊點頭贊同。
沒有看到期盼的變臉,林旭長著些微皺紋的眼角一跳,心裡恨道:這個丫頭越來越難纏了!最糟糕的是她現在已經和陸穎撕破臉,公開表現對陸穎的不滿,從氣度上來說是落了下乘:不論從年齡還是輩分上說,她好歹都是陸穎的師長。若總是在書院裡表現出對陸穎的不滿和對立,不免有欺壓嫉妒後起之輩的嫌疑,這是無論如何對她不利的。
林旭收斂了假笑,手袖一攬:“陸穎,你可是覺得我的評分不公?”
陸穎立刻搖頭,笑道:“林先生給我這個成績,當然有林先生特別的理由。”
特別的理由?這話不是誘惑周圍的圍觀者往她的人品上懷疑嗎?好個巧牙利齒!
林旭暗中咬牙,哼了一聲,拿出做夫子的威嚴:“你的卷子若是放在其他學子身上,自然是可以透過。但是如今你身份不同,我當然不能再拿學子的標準來評判你的成績。”
不拿學子的標準,難道用山長的標準?
是個人都知道這根本就是詭辯。
便是李鳳亭如此出色也沒有在陸穎這個年紀接任山長的,這個時候提出用山長的標準來要求陸穎,豈止是荒謬!
但是,這不是討論合理不合理的時候。林旭此舉目的是想要打壓自己的氣勢。
只要自己找任何理由不接她丟擲的這封戰書,那麼便在氣勢上輸她一招。
因為她此刻代表的不是一個優秀的花山學子,而是勇於面對任何不可能超越的困難的花山書院山長,天下第一書院的第一人!
一個十四歲的學子可以回答“不行”,而花山書院的山長卻沒有資格回答“不行”!
陸穎笑意更深:“林先生既然對敏之寄望這樣深,敏之便應了又如何?”
學子群裡有人倒抽一口冷氣,但看向陸穎的目光終於有一點點不同。
若說以前的陸穎是以超人一等智識和精準的眼光來說服眾人,現在卻是用看不見摸不著氣度和魅力來折服他們。
此刻的陸穎含笑面對著完全超出自己能力的無力要求,卻舉重若輕的接了下來,那種接近狂妄的自信和氣魄,一點點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花山書院山長應有的氣勢終於隨著時間的沉澱開始在陸穎身上逐步展露出來。
堅毅、睿智、冷靜、深不可測乃至無所不能!
學子們激動地望著站在人群中央那個少女,雙目是興奮的喜悅:這才對,這才應該是我們的山長,這才是花山書院的山長,這才是天下第一書院的山長,讓天下文人仰望的第一人!
林旭見似乎還起了反作用,心裡惱怒,立刻道:“花山所有的師長對陸山長的寄望都不下於林某呢?”
這便是要求陸穎將來每一門課都要達到山長水平。
陸穎輕輕一笑,望著林旭,就在林旭以為陸穎又要拍胸脯答應下來的時候忽然收斂了笑容,讓林旭忽然覺得心裡一涼,一種不好的預感升起:“林先生是在暗示老師不如我嗎?還是暗示全花山上至夫子下至學子所有人都不如我?甚或是全天下的文人都不如我?”
林旭微愣:“此話何解?”
陸穎冷哼一聲:“林先生要我在所有的課業上都達到山長的水準,即是要我在所有的課業上都高過書院的所有人一頭——反過來說,就是要花山書院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敏之一人咯?”
林旭驀地被噎住了。
陸穎的話她無法反駁,她要陸穎在方方面面都超越書院最高水準,豈不是說所有人都必須矮陸穎一頭?
花山書院無論是學子還是夫子那個不是世間少有的俊才,誰沒有一兩門自己得意技藝。現下有一個人跑出來出要有人把她們統統壓下,明顯是鄙視和貶低她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