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眩下,她幾乎要癱軟在地,聲音顫抖不似自己。
而顧墨晗深深一笑,將尊貴的氣質在無形之中散發到極致。對於她的反應,好似滿意,又似輕嘲,然而眼神背後,卻如幽夜暗潭一樣,無聲無息地翻湧著什麼。
他收手負於身後,但目光始終盯嚮慕半依,那種沉靜中的端詳,就彷彿她化作僵石,久固眼前,也不足以看完每分細緻處。
“顧墨”慕半依一時驚震,直要脫口喊出他的名字,“為什麼,你,你會”
他的眼神從凝固轉為波光暗動,這才揚起唇:“怎麼,朕的出現讓你意外麼?還是因著如今的身份?”
慕半依抿喉嚨動了動,突然說不出話。驚詫過去這麼久的時間,他仍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不曾模糊過。
顧墨晗他回來了。
率領千軍萬馬,攻佔樂都皇城。
不再是曾經那個散漫輕狂,玩世不恭的三殿下。
一年多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什麼,她不得而知,但卻清楚——
此刻站在面前之人,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南顧新帝!
抑住心中顫慄,慕半依抬頭望去,發覺變得陌生的,似乎只有那雙漆黑幽邃的眼眸,靜得出奇,深得出奇,看不到半點情緒,恍凝天端霜月,透著無邊冷漠。
她跌跪地上,一身絲錦白裙被宮燈所照映,呈現淡淡熒光,姝顏略微蒼白下,更接近透明一般。
不易察覺間,顧墨晗轉瞬凝目,就彷彿在繚亂光影中確定著什麼。隨即才開口——
“你看起來,倒是過得不錯”
“不錯”兩個字說出口時,背後雙手收攏,幾乎能把空氣攥死。
慕半依抿緊唇,待心境平靜些許,終於發出聲問:“是你派人把我帶到這裡。”
他輕笑:“朕想見一個人,又有誰能阻攔?”
想見一個人想見她?
慕半依忽然愣住,可當觸及他眼中,卻不見一絲溫柔情愛。
顧墨晗微微笑著,語音曼然:“朕說過,會記著你。”此刻表情,讓人情不自禁想起他當初離開時的情景。
那摻雜在笑容中的幽怨,那段發生在彼此間的糾葛情仇。
原來無論怎麼做,都是想忘也忘不掉。
她怨著這個人,而這個人,亦恨著自己!
真奇怪,有股不知名的疼痛,開始在胸口無邊蔓延開。
顧墨晗將目光落向她細白的雙手,突然問:“為何抖得這麼厲害?”繼而好笑,“怕朕殺了你嗎?”
慕半依低頭,不去面對。
顧墨晗卻深深望定她,如同要把那靈魂都鎖進漆眸中,逸出一句:“你可有什麼話,要對朕說的?”
然而許久,慕半依都是既不回答也不搖頭,傻了一樣。
短暫的沉寂,顧墨晗垂下眼睫,像是被光線晃得有些厭痛。啟唇下令:“把她帶出去!”
兩名侍衛上前,慕半依這才驚醒過來。
“等,等等”她慌張出聲,可顧墨晗已經轉過身形,一時無措下,她掙脫兩旁侍衛,伸手從後揪住那一角袖袍。
顧墨晗停住腳步,卻沒回首,只是聲音淡而無緒:“你想說什麼?”
慕半依盯向他背影,呼吸有些急促:“你,你可不可以”
一抹幽亮從沉黯的眸子中轉瞬即逝。
而稍後,只聽著她用漸漸變為平緩、輕慢的語調道:“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去”
軟緞在手中滑動,顧墨晗隨之轉身,那時望來的眼神,忽然令慕半依感到懾心般的戰慄。
但她硬頂著這股壓力,開口道:“你以前不是說過嗎,會放我走而且家中的人,她們還在等著我回去”
空氣驟然變得稀薄,只覺山雨欲來一般。
慕半依仍繼續講道:“如今你登上帝位,對你來講,我不過如萬塵之中的一粒沙礫,根本卑微的不起眼”
儘管如此說,可一對瞳眸中無半分卑怯之情,反而晶亮如洗,含著莫名堅持與倔強。
顧墨晗看入,幾乎要探進她眸心深處,最後揚唇一笑,倒像是他自己清悟了——
“原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完全沒有變啊。”
在慕半依微詫的目光下,他簡直笑得邪肆張狂,金玉玄佩撞響,連周身一片華光都為之浮動顫亂。
“可是這一次,休想了。”當他再抬頭,目中冷意,竟強烈得令人心驚!
慕半依呆若木雞,手中袍角被對方硬生生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