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3部分

讓笙兒嚇傻了眼,小心翼翼喂些湯羹,卻俱被他連嗆帶咳地吐出來。最後看到大夫留下幾句,搖頭離去的表情,忽然間,笙兒止住呼吸,彷彿整個世界,都已坍塌毀滅了。

而安逢然虛弱地躺在床上,眼神怔怔地望著花紋床頂,那時唇角,卻含著淡淡歡喜。最後吐出一句:“不要說”

換來笙兒的一陣痛哭長跪。

情況就是這樣時好時壞,然而安逢然恍若未覺一般,反倒顯得格外平靜。每隔不久,就能收到慕半依的書信,說著她在那邊的情況,店鋪生意怎麼地慢慢恢復平穩,怎麼地去給那些達官貴人登門道歉,自己設計出的衣服又怎麼奪得他們滿意。以及每回信中都不忘提起的,對他的關懷叮囑。

安逢然微微笑著,手中的一封封信箋,宛若珍寶般,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看,亦如看了千百遍。

半個月過後,慕半依寫信說南源州的情況已經處理妥當,官道也已重新經過修葺,馬上就要與柏叔返回國都。

終於,要回來了啊

安逢然欣喜地想著。

*

經過連日煎熬,身體狀況竟逐漸變得穩定好轉,甚至還能下床走動了。

他不再讓笙兒餵食進藥,而是自己主動到桌前用膳,好像要儘快恢復著什麼。看著那滿心期盼的表情,笙兒臉上卻無半分喜意,沒人知道每個夜晚,自己都會在他入睡後低聲哭泣。

枝葉落盡,霜沾窗紙,指尖撫過信箋,在空氣裡留下思念的溫度。終於,盼到他們回來的那日。

一大清早,安逢然就已梳洗完畢。白裘披身,纖塵不染。烏黑長髮以緞帶束住,餘下絲縷垂散肩後。整個人坐在桌前,就宛若一具精緻易碎的白雪玉雕。

似乎有些激動緊張,袖中一雙手總在輕微顫抖,他不時望向窗外,雪花正寧靜而無聲地飄落,漸漸遮朦了風景。

“又下雪了”笙兒嘆氣,替對方緊了緊襟處繩絛,湊近時,感覺那懷中手爐正暖,才放下心。

“笙兒。”不知想起什麼,安逢然淡淡開口,“幫我把鏡子拿來。”

笙兒一愣,病了這麼久,還從未見他照過鏡子。瞧著那張蒼白如紙的臉龐,自己都有不忍。

他在旁躊躇,安逢然不禁催促一句:“快”

笙兒抿唇,只好從內室取來一面紋飾銅鏡。

安逢然握住鏡柄,更顯得手腕細瘦無骨,脆弱近乎不堪一折。他開始端詳起鏡中的自己,入目時,即看到一張瘦削憔悴,沒有半分生氣的臉。肌色白得扎眼驚心,快要透明碎化了一般。烏髮順耳側蜿蜒垂下,亦如鮮明的墨繪印在肌膚上,只襯著一臉的虛弱慘然。

安逢然呆呆看著,就像看著一個蒼白僵涼的人偶,縱使心裡早有準備,但此刻望入,卻似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就是現在的自己嗎

右腕突然有些不穩,連帶銅鏡一起搖晃。

他垂落眼簾,遮住睫下一片悲涼碎亂的光影,爾後,聲音平靜到聽不出情緒:“笙兒,去拿些脂粉來吧”

“公子”笙兒錯愕出聲。

安逢然眉角處變得鬆緩,倒像展開一痕輕淡的笑,映著窗外雪光,虛弱渺然已呈不真實:“去拿吧”說完,重新舉起鏡子,伸手撫了下毫無血色的唇。

這番樣子,終於讓笙兒忍不住,跪在他身旁懇求:“公子,求求你,不如,不如就把事情告訴給慕姑娘吧!”

安逢然凝視鏡中的目光一滯,忽然斜睨過去:“忘記我說過的話了?”眼神不見往昔憂色,竟是令人意外的空洞與幽冷。

笙兒一愣,轉而悲傷欲泣:“難道真的要”

安逢然收回視線,彷彿想到什麼美好畫面,這一刻笑得溫柔至極,竟使臉上泛起淡淡的薄紅光暈:“我至少至少要見她一面。看到她平安無恙,才可放心。”

想到這個結果,笙兒眼眶裡已含淚水,心中悲慟的情緒頓時化成了憤怨不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老天爺如此不公平!”

他的公子從來只會為他人著想,有人遇難定會施加幫助,連那些流浪的貓狗看了都會傷心難過,這樣一個心性純良的人,老天爺,你怎可忍得啊!

他悲憤哭嚷時,安逢然卻回想起曾經,在花月夜景下,她安慰自己的一句——

“逢然,天下沒有完美的人。如果你太過完美了,老天總會從你身上奪走一樣東西。”

奪走一樣東西嗎?

安逢然悶悶咳了一聲,對笙兒道:“那幾名家僕,都已吩咐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