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刻,慕半依將手從他掌心裡縮滑回來,低掩著睫:“沒什麼大礙,請皇上不必掛在心上。”
生疏的語調,連稱呼也變了,顧墨晗先是一愣,隨即嘴角抹開苦笑:“朕就知道即使如今來了,也是討你無趣”
他眼角正澀得發脹,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苦味。
慕半依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看著地面。
彼此僵持一段時間,好像都已無話可說。
最後,顧墨晗背過身準備離開,可朝門口緩緩邁出幾步,最終又停止下來——
“朕在你心裡,到底算是什麼?”
他彷彿害怕,又近乎絕望地問出一句。悲傷的氣息從身上無聲散溢,令他黯然到快逝滅在這滿室迷離的燈影中。可那止不住的執著,就好比飛蛾撲火,即使明知結果,也仍是不死不休。
慕半依睫尖一顫,半晌,語調平板而生硬地回答:“是皇上。”
是皇上只是皇上,只有那高高在上的至尊身份,而心中,永遠沒有一個“他”!
顧墨晗忽覺胸口快被一種哀極衝裂,不僅疼痛難當,更是匯聚成熔岩般熾熱,燒得血液膨脹,燒得骨髓顫慄,燒得他再無一絲一毫!
顧墨晗呼吸急遽,簡直承受不住,此時驀然轉身,眼中迸出激盪狂亂的光緒,朝她迅速奔去。
陰影從上方覆壓直來,慕半依終於驚愕地抬頭,被他逼入牆角。
“那在你心裡,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顧墨晗近乎失控地發問,瞳眸盡處被繚亂的燈影晃過,呈現著支離破碎。
而慕半依神情變得呆怔,好像一具面無表情的人偶。
此刻,顧墨晗深深凝視眼前人,香鬢錦裙,珠釵翠寶,一縷銀麗流蘇正將姝容點襯得如幻似真。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就像觸碰著比琉璃還要易碎的東西,最後指尖終於顫抖地撫上那柔滑臉頰。
“這些珠釵玉飾,錦繡羅緞,包括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朕賜予給你的”顧墨晗呢喃嗤笑,雙眸正因著某種痛意而陷入迷濛。
可是,榮華富貴又怎樣,就算他傾盡所有,到頭來竟抵不過一支簪!
那支簪子,就好比無形之錐,如此無情如此狠烈地紮在他的心頭!
“什麼對你來講最重要?你告訴朕”他幾乎快被折磨到得了臆症,一臉落魄頹然,只在不知疲倦地追問。
當指尖劃過唇瓣,顧墨晗目光很快落在那抹嫣紅上,患得患失的感覺,讓他俯首便要吻。
然而慕半依別過臉,任他溫熱的呼吸拂過肌膚。
“皇上今日來,究竟想聽我說什麼?”隨即。慕半依開口。
顧墨晗表情僵住。不作聲。
想到“重要”兩個字,慕半依忽然抬頭與他對視,靜靜看著眼前人。
顧墨晗眸光微晃,不知其中意味,竟被她看得有些緊張。
“半依”他自知鑄成錯,也無從辯解,只是啟唇乾澀地懇求,“你,你可不可以”
知他要講什麼,慕半依笑容裡多出幾分諷嘲,甚至無奈:“就算不原諒,我又能如何?難道要打你,指責你嗎。”
不去看對方的表情,慕半依繼續微笑:“但你是皇上,所以我不能。而皇上寵幸嬪妃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又何來對錯,原不原諒之說?”
她說得淡然無波,可唇齒間卻瀰漫起一股血腥味,牙根咬緊,似在竭力抑制。
下一瞬,柔荑被搦住,顧墨晗將它舉在自己胸前:“朕任你打罵。”
慕半依不禁一愣。
顧墨晗與她矚目,眸底流動著悽傷:“朕寧願你如此,也不想看著現在你一臉平靜,無所謂的模樣。”寧願被她打、被她罵,甚至恨他也不要她這樣無痛無怒的微笑。他想要的,不過是她最真實的情感!
手貼在心房,感受其中劇烈的跳動,似乎還混合著一種灼燙,隔衣傳遞而來,肌膚都在隱隱作痛。
聽著那一字一句,慕半依表情有些呆滯,隨即,被他握住的手指開始慢慢地,顫抖地,收攏攥緊成拳
一下,一下,落向他的胸口,動作漸漸由緩慢變得快速。
慕半依閉上眼,堆堵在心中的那份無法訴說,無法宣洩的情感,剎那之間,忽然像洪水衝破了閘門,無聲無息,卻又不可抵擋地傾瀉出來——
“混蛋你這個混蛋”
她控制不住,終於大聲喊罵,一遍遍打著他的胸口,一次比一次用力,彷彿使盡了渾身力氣,從敲打變成猛烈的捶砸,亦如狂風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