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半依抬起眼簾,一對烏瞳開始靜靜映入他,宛若平滑的琉璃鏡面。
隨即,她唇線上翹,兩眉彎彎,卻是笑如雀兒展屏那般的歡快愉悅:“咦,原來季姐姐有喜了,這可是天大的好訊息啊!”
她忽然興奮起來,眼角直在發顫,轉首問李關順:“太醫怎麼說的?”
“季良人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脈象平穩,胎氣安足,請陛下與娘娘放心。”
兩個月前正是當時他們發生爭執,後宮恢復雨露均霑,最為平靜的一段日子。
季宛嫣有了顧墨晗的孩子。
“好,好”慕半依簡直心花怒放,彷彿這種大喜事是降臨在自己頭上。側過臉,看到顧墨晗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雙眸亦如被灰灑,黯沉而無神。
慕半依挑高了眉梢:“真是恭喜陛下了!”
雙手不由攥緊,顧墨晗心口湧起痛意。
慕半依卻越笑越燦爛,如同萬朵春花在風中搖曳:“能為陛下開枝散葉,為皇室增添子嗣,季姐姐這回實在是立下大功一件,陛下還不快過去看看?”
顧墨晗猛然望定她,瞳孔幾乎要在一種劇動中碎裂。
然而慕半依避開注視,將手中棋子一棄,懶洋洋打個哈欠:“唉,看來這盤棋也不必下了,剛剛真是下得我一陣口乾舌燥。”
她眼波流轉,剛要端起茶盞,忽聽顧墨晗迸出句:“這是你真心話?”
慕半依一愣,看到他凝神專注的眼神,那胸口正起伏劇烈。
“當然了”很快,慕半依輕眸含笑,“如此天大喜事,不止我,宮中的姐妹們都會為陛下感到歡喜,況且這不也是陛下所期盼的嗎?”
“什麼?”那一字一句,聽來宛若針扎。
慕半依展顏開口:“陛下子嗣單薄,如今季姐姐喜懷龍脈,怎說不是功勞一件,難道陛下不應該高興嗎?”
顧墨晗咬緊牙根。
慕半依隨之揮舞起小手,秋日氣涼,她卻好似不勝燥熱,一個勁地往臉上扇風,又恢復起以往那種滿不在乎的模樣,說話也開始不著調:“真是好啊,身懷龍脈,不僅可以晉封受賞,金銀珍寶數不勝數,今後在宮裡頭更是風光無限,讓人羨慕不已啊!”
“原來你看中的只是這些。”顧墨晗發出冷笑。眼神中藏匿的傷楚瞬化烏有,只換來無邊自嘲。
早該清楚她當初的目的。不過是個愛慕虛榮,貪戀權勢的女人罷了!
慕半依揚唇輕笑。
面對那張容顏,顧墨晗內心壓抑如潮,忽然一聲令下:“來人,傳朕旨意。”
對上慕半依略詫的目光,他美俊華容上露出冰冷譏誚:“媚貴嬪溫善賢惠,深得朕心,晉為昭儀,賜金印,南珠十顆,玉如意一柄。”
慕半依雙眸睜大,而顧墨晗聲調裡滿是暢意的諷嘲:“你放心好了如今你這般侍奉朕,別人該有的賞賜你自然不會缺少。”
因著某種激動,光緒在黑眸中交織錯閃,宛如疾風暴雨裡突逝的一抹寒芒,讓人產生顫慄的痛意!
慕半依速垂羽睫,彷彿喜到無措,連禮都忘記跪拜:“臣妾承蒙陛下厚愛。”
話在一半發澀乾啞,她忙舉起茶盞,大口大口地喝水。
而顧墨晗忍受不住,起身走出房間。
慕半依姿勢未動,只是眼珠子緩緩轉過,睨著他的身影逐漸消失。
波光盡處在不穩地晃閃,忽然連帶雙手也有些顫抖。直至顧墨晗完全離開,慕半依力氣一失,杯中水傾灑出來,濺溼了彼此未下完的那盤棋。
她紋絲不動,窗邊的光打照在身上,恍凝瑩亮剔透的玉雕娃娃。
唇邊笑意早已消弭無蹤。許久,慕半依伸手捂住心房,只覺輕輕一按,那裡的痛便擴散在了全身。
想起他與對方的孩子,想起他去了對方身邊。內心就一陣躁亂不堪,吞金壓石般,又堵又悶,快要呼吸不能。
這是怎麼了?
猛然間,面前一切都變得那般刺眼。她隨手一甩,桌上的棋盤茶盞都被拂落至地,發出一連串“哐啷”聲響。
“娘娘?!”樂桐循聲趕緊進來。
慕半依沉滯的目光一破,才反應到剛剛做了什麼。
望向滿地凌亂,眼神裡呈現著驚然錯愕。
她怎麼了,為何要無緣無故生氣?
那個人是九五至尊,坐擁天下,自然該三宮六院,子嗣成群。況且以前他寵眷誰,自己不也是不在意嗎?
難道僅僅因為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