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道:“那就且走走,散散氣,這會兒估計給皇后娘娘磕頭的隊伍都排老長了,咱們就算過去也連個門都。”
這打趣的話,讓李淺心頭一鬆。有些自嘲地想,以她這麼厚的臉皮,還沒見面就怯場可實在對不起她這些闖下的名頭啊。
往皇后殿走的宮道上,到處都聚滿了人。後宮的嬪妃,公主、郡主,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再加上一些雲英未嫁的貴家娘子,加起來有上百人,所跟的丫鬟婆子就不用說了。一時間殿門前聚了五六百人不止。
冀皇后申時方起,梳妝又要花掉大半個時辰,這一大幫子人又不可能全擠進去,等挨個拜見完,敘完話也得午時以後了。
李淺和方夫人來的尚早,第一波進去的嬪妃,以及長公主和幾位一等公主都還沒出來。
方夫人遞了牌子,便拉著李淺在殿外的長臺上等候。她懷著身孕不能久立,秀姑舀了一個厚墊子給她墊著,時而累了可以坐在臺上歇歇。只是石板地上寒氣太重,坐片刻還好,時間長了容易傷了胎。
女眷們分兩列排行,雖站的也不齊整,但涇渭分明,左邊是已婚婦人,右邊是未嫁雲英。大部分三五成群,聚在一堆,或小聲交談,或面目含笑。獨李淺幾個孤零零的站在長臺上,倒顯得有些突兀,不時有人向這邊看一眼,嘴裡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議論麼。
她梳著姑娘頭,卻挺著一個大肚子,想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對勁兒了吧。
京中近日關於她的傳聞頗多,很多人都聽說了太傅方卓的女兒被皇上寵幸,已身懷有孕,可皇上卻遲遲不接入宮。還傳說,方卓為此鬱悶之極,每次見朝中大臣,都覺顏面盡失。背地裡不知有多少人罵他不知廉恥,慫恿女兒勾引皇上,枉為帝師。
也難為他一代大儒,偏要受此侮辱。真是幾十年的清名毀於一旦,也就因為此,他才屢次找皇上請求趕緊把這姑奶奶弄走。好讓他躲到沒人的地方躲“羞”去。
朝中大臣對此事的看法不定,一時都摸不清皇上的意思。按說皇上無子,對子嗣看重,應該早日把人接進宮的。可皇上似乎根本沒這意思,大部分人難免猜測,他其實想要的只是孩子,對孩子他娘是不怎麼看重的。
對於這種後宮野史豔遇,正是人們所喜好的,眾說紛紜,為此也不知背地裡爭論了幾何。就連各府的夫人、娘子也嚼了許多舌根。可到了今日,見到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很多人就隱約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不就是原來那個方襲人嗎?被拆穿了身份無顏離開,卻又轉身勾搭起皇上來了。看她的裝扮寒酸之極,果然是卑賤之人,永遠不會得到寵愛。
有認識她的自是不齒,不認識的便低聲詢問,一時間無數雙眼睛向這邊看過來。恨不能在她身上看出個窟窿,把她的肚子看破了。
方寶珠也在人群裡,她跟著侯夫人站在一處,時不時的往這邊瞧一眼,眼神裡有一種奇怪的意味兒。不是怨恨,不是怨毒,反而像是淡淡的乞憐。
這回到宮中拜見的娘子,都是家裡的嫡出,其中並沒有方襲人,也沒看見方寶玲。不過侯府中嫡女不止她一個,侯夫人只帶她來,又打了什麼主意嗎?
李淺心顫了一下,看到她,她就會想起曾經的自己。那時的她就好像被人操縱著的傀儡,只有任人擺佈的份。方寶珠也會與她一樣嗎?
侯夫人臉上掛著的還是那種風華絕代的笑容,讓深知她的人隱隱頭皮發麻。
李淺扭過臉去不看她,心裡卻有些發怵。她打心眼裡恐懼她的,這個女人就像一條最美的毒蛇,很難猜出什麼時候會被毒牙咬一口。看來以後想過得穩當些,還得先把這女人除去。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後宮的嬪妃拜見出來,接著是公主、郡主,都跟著走了出來。
下一輪要去覲見的是一品公侯夫人們。太傅夫人也在列,她囑咐李淺幾句,轉身向大殿走去。
十幾位公侯夫人魚貫進入,李淺站的位置偏向門口,便舀著墊子往邊上站了站。
這會兒已是巳時將至,等皇后一個個和夫人們敘起話來,輪到她的時候,沒準都到午時了。
她打了個哈欠,忽覺有些睏倦,每天這個時候她都會再小睡一覺,可今天卻註定沒這福氣了。
正迷瞪著呢,突然有人在她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她駭了一跳,幾乎栽在地上,下意識地叫道:“是誰?”
身後一陣嗤笑聲,回頭一看,卻見天台的石階上站著三位公主,大公主、二公主和那位二十來歲還沒出嫁的三公主琪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