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就停在空曠的廣場上,螺旋槳轉動揚起的狂風,拂起地上的積雪,揚起一幕灰濛濛的雪塵。
從大樓裡飄出一片片碎紙花,人們抱著頭,從呼嘯的飛機和轟炸中四處逃竄,驚慌和恐懼降臨,宛如世界末日。
上機時,他突然抬頭,看到飛掠而過的戰機,想起那個現在西藏的女子,是否已經殯天,才會讓世界降下如此多的災難,連這場大雪,從女子離開後,就沒有停過,城外的雪已經被染成了一片腥紅色。
機門轟隆一聲關上,卻隔不去那份恐懼、失敗的沮喪,以及對前途茫茫的迷惘。
國民政府不得不朝後方撤退五百公里,於屠雲所在的江陵府,重新聚集力量,這又將是一番新的征程。
“嘯霖,”王秘書長似乎猶豫了許久,才在這時候開了口,“我聽說,那位陳家小姐沒有回到陳家。”
姜嘯霖本已經沉壓的眉峰突然一挑,“你說茶茶沒有回陳家,那她會去哪?”
王秘書長沉默了,只得一嘆。
不得不說這亂世之中的兒女,總是命苦。
之前陳家送來的這位陳欣怡小姐,其實並非真正的陳家么女,而是陳家收養的一個小孤女。至於那些什麼出國留學的資歷,也都是陳家長子為了攀上姜家大總統這門親事,而故意造的假。
不想戰前,姜少言竟然把真正的陳家小姐給找回來了,正是早年流落於東晁的十郎——真正的陳欣怡。
那個自稱為“茶茶”的女孩,理所當然退出了豪門權貴聯姻的遊戲舞臺。
“青龍,你派蛟龍去找人。”
“嘯霖,都這時候了,兵荒馬亂的,怎麼可能找得到啊?”
姜嘯霖神色不變,眼底卻閃過一絲慌亂,“不管找不找得到,先找了再說。若是能找到,不管發生什麼情形,帶她回來。”
青龍應是。
姜嘯霖不知,他這一個突生的心念,也為他未來的婚姻埋下了一個新的轉機。
當東晁帝軍破入應天府,開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時,亞夫抱著輕悠終於踏上了回程的飛機。
梳洗乾淨的男人,身著白色和服,跟妻子同臥於舒宜的床上,空氣裡飄淡著淡淡的蓮花薰香。
“亞夫,你的頭髮”恢復意識後,先前看男人蓬頭垢面,還以為那是染了雪灰,沒料到
“寶寶,你和孩子沒事就好。”他執著她的小手,親吻著,為她掖好被子,哄她休息。
剛才袁若彤施針喂藥後,就說女人必須多休息,才能儘快恢復。
“亞夫,對不起。”
輕悠憶及之前發生的一切,自責不矣。
亞夫說,“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小人作祟。現在已經沒事兒了,別多想,現在你要養好身子,為了小小寶,也為了我。聽話!”
輕悠已經想通一切,也不再執拗,乖乖點了點頭,埋進男人的胸膛,閉眼睡去,只是眼角還是滑落了淚水,打溼了男人的心口。
“寶寶。”
他心疼地嘆息,從懷裡取出一物,已經有些灰黯,因這一路陪他嗑行千里被風寒侵噬褪了色。他握著她的手,兩人合手將之握於掌心。
她輕輕一顫,睜眼看到指縫中透露的紅色繡包,記起這正是之前他們最後吵架分開時,她氣得砸在他身上的。
他俯身吻住她的鬢角,說,“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這是當初殺虎打熊時,第一個荷包掉了,她做了第二個,一直因為做得不滿意而沒送出去。
荷包裡,放著她自己的一截小發,還有她偷偷從梳子上收集到的他的碎髮。
當初送他時,她說的這句話,就是希望兩人長久相處,不要再有不必要的猜疑。卻沒想到,這一次仍無法避免,還釀成如此大的惡果,怎不教她羞愧,自責。
“亞夫,亞夫”
這一次,她終於懂得小叔之前說過的話。
當她和亞夫終於歷經磨難,修成正果,結為夫妻時,其實真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後方等著他們的磨難,並不會因為他們身份的轉換而變得得祥和簡單,更可能變得更可怕而兇猛,讓人防不甚防。
他們被暫時的幸福都充昏了頭,高估了自己,等到災難真正降臨時,才知道,自己當時是多麼幼稚,多麼浮淺,多麼渺小。
為什麼,人總要在痛過恨過悔過之後,方知真諦?
睡著前,輕悠撫著依然隆起的肚子,暗暗咬牙發誓,她絕不再犯傻了,讓自己和寶寶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