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她會哭,會沉默,會和從前一樣焉下去,無精打彩的似街邊的一根爛白菜,自生自滅自我復原,第二天一早,又生龍活虎卻又滿懷壓抑的起床做飯洗衣打掃衛生,隨時用怯生生的眼光躲閃著打量他臉上的表情,惴測著,巴結著,討好著,求著他對這個家盡責,對孩子盡心。
但林楚錯了,鍾泉沒有表情都沒有,連看也不曾看他就甩門進了書房睡覺。第二天一早,餐桌上冷冷清清的,林然下樓,照舊是連正眼也不賞給他們。
孩子到學校還要上一天的課呢,而且時間又臨近中考。林楚心疼極了,趕緊慌慌的洗臉刷牙,嘴裡恨恨的嚷著:“然然,等一下,爸爸五分鐘之後就陪你去吃早餐。咱們去酒店吃自助好不好,你不是很喜歡喜來登的餐食嗎?”
鍾泉穿得整整齊齊,平靜的說:“然然,媽媽就照你的意思去辦。無論是財產分配,還是住處,還是你的撫養權。媽媽都聽你的。我今天就會搬走,在你晚上回家之前。”鍾泉一晚上的心理建設在“搬走”這個詞兒說出之後,終於陷於崩潰的邊緣。她手足無措的搓著手,眼裡噙著一泡淚,敢上前抱住然然卻又不敢,慌慌張張的只曉得重複一句話:“你手機裡有媽媽的電話號碼吧?啊,要不要媽媽再打一次給你。”
鍾泉果然當著林然的面就又打了一次,通了,是“致艾麗絲”。手機是鍾泉買的,但把這首音樂當做鈴聲是林然自己做的主。那天晚上,全家吃的火鍋,香氣四溢,熱氣騰騰。鍾泉坐在那裡,滿桌子碗碟等她收拾,可她心裡全是喜悅。她看著林然彈奏,看著林楚幫孩子錄音儲存。看著他們父女一起調節手機。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家,雖然她的童年,全是貧乏與痛苦。但她的女兒卻真如公主一樣幸福得如同在雲裡。
心理醫生曾反覆告誡鍾泉:“不要把一切不屬於自己的罪名硬生生扛在肩上,不要去揹負過多的責任。”
但是,然然是她的女兒,而她原本可以生活得更好。
鍾泉滿是酸楚的把眼淚硬生生逼回眼眶,細聲說:“然然,這是媽媽的號碼,你要記得。不要忘記媽媽。”
林然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林然揹著書包,眉目之間滿是睏意。
鍾泉又說;“早餐自己解決可以嗎?媽媽今天要忙著搬家。”
鍾泉一邊說一邊遞了五十塊錢到林然手上。
此時林楚已經穿戴完畢,很是不滿的從鼻腔裡冷哼一聲:“走吧。晚一點就吃不到正宗的西點了。”
和昨晚的桀驁不馴相比,今天早上的林然溫馴得不象話。林然悶悶的說聲“好。”揹著書包就往外走。
林楚很自然的對鍾泉說:“走的時候把鑰匙放在桌上。”
林然折回頭,對鍾泉問道:“媽媽,我們後天要買複習資料,你能多給我一點錢嗎?”
林然絮絮說:“是英語培訓的資料,你也知道我再過幾年就準備考雅思。嗯,一百錢不夠啦,給個三百吧。多退少補。差的部份我讓我爸先墊上,下次見面你再給我。行,我知道了,中午我會吃飯的。嗯,還是老地方用餐。媽媽,”
林然拉著門的把手,無意識的撥弄幾下,她的眼睛沒有焦距,彷彿只有決心,卻不知會落在什麼地方。
林楚早就下樓了,所以無論想說什麼,林然都可以很方便的說出。可是,她們母女實在是生疏太久,哪怕是傷心,巨大的傷心,林然也沒有辦法在鍾泉面前自由的表達。
林然只能說,也只會說:“媽媽,你要為我好好攢錢哪,好好為我攢嫁妝。”
林然說完就把門關上,緊緊的。然後一路飛奔著順著樓梯跑下去。
一口氣跑到一樓,那個女人壓抑的哭聲都還在耳邊迴盪。
沒事的,林然對自己說,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她上了林楚的車子,滿臉無憂無慮,看不出任何不舒服的表情。
當車子駛出小區,林然才心平氣和說:“爸,今天是週六,我上午補習英語,下午補習數學。我不走學校的方向。”
補習中心在城內最好的地段,十字路口,照規矩是不能停車的。林楚憐憫女兒的際遇,存心想要討好,柔聲說:“好孩子,爸爸中午過來陪你吃午飯好不好。”
林然搖頭,嘴裡咬著麥記的漢堡。含混不清的說:“不用。一會宗之偉也要來補習,我們說好一齊吃飯的。”
林楚心頭一驚,小心翼翼的問:“你們很要好啊?”
“嗯。我們很要好。”
從林然說話的語氣裡聽不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