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元宵那天皇上會說她的河燈做得好,原來是應了這個景了。想到那天晚上,忘兒雙頰又輕輕抹上了淺淺的紅色,那個吻如此驚心,有這麼一瞬,她似乎真的忘了自己在做什麼,只希望能永遠陪在孟梓瀟的身邊。然而她不能。
雖是初春,但河風仍舊帶著涼意,忘兒閉了眼站在河邊,任憑微涼的河風拂過她的臉,試圖吹散她臉上暈開的紅色,吹走心頭微微的焦躁之感。
忽而,一隻體態很小的鴿子飛到她面前,雪白的羽毛間透著絲絲金黃的色澤,在陽光下發出斑斕的色彩。
忘兒並不覺得吃驚,只是緩緩把手抬起。鴿子很識趣的撲騰到她的手背上。
她微微一笑,掌心向上伸出另一隻手來,她的手裡並沒有任何食物,然而鴿子卻輕輕啄著她的掌心,約莫啄了五六下,從鴿子的尖喙裡掉出一張極小的紙條。
手一揚,放走了鴿子。然後忘兒展開了那張字條。
“已收,保重。”很簡短的四個字,字跡飛揚,一看便是出自尹嘯之手。
忘兒淺淺一笑,隨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河燈,只是這次並未點燃,也無須點燃。
彎腰將河燈放入河中,順著水流,河燈很快便會流到宮外,而順著河道的下游不用多久就可離開宮牆,這裡又是極少有人來的,並不會有人發現這盞河燈,即便有人發現,也不會對它起疑,因為它看上去再普通不過。
然而只是看上去,要是有人有興趣撈起這盞河燈,然後把它展開,裡面的內容會讓他驚慌失色。因為這是被困在宮中的尤逍忘對在宮外接應的尹嘯所下的命令。
沒錯,尤逍忘並沒有失憶,早在喝下那杯下了憶苦散的茶之前,她便事先服下了吟風所給的思甜散,這是專門對付憶苦散的解藥,服下它之後,並不會失憶。
所以,當時的她,選擇相信了吟風。而孟梓瀟的確是讓她失望。
當尤逍忘發現茶裡有問題的時候,的確是傷心的,但是她又不怨恨孟梓瀟,因為畢竟是她欺瞞在先,況且當先服下了思甜散,亦是對孟梓瀟的不信任。
所以那晚面對孟梓瀟的指責,她無話可說。雖然她對孟梓瀟亦是有意,然而建立在互不信任和相互欺騙上的感情又怎能長久。況且,她還有她師父未完成的遺願,而這個遺願與孟梓瀟的命運休慼相關,所以她絕對不能對孟梓瀟動情。
尤逍忘暗暗握緊了拳。
春分快到的時候,各地秀女正式進京,入宮那一天天上下著濛濛的細雨。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皇宮泰安門前,在細雨朦朧之下,身著統一嫩紅底子玉蘭花紋袍子的秀女們按次站成六列,垂頭隨著走在最先頭的太監快速挪動著小碎步,她們即將踏入的,是這個王朝權利的中心,是整個王朝最核心最神秘的所在。此刻,整個宮城被氤氳在一層淡淡的水汽之中,安詳而又靜謐,悄悄隱秘著暗藏在宮牆內部的危險和殺機。
剛踏進泰安門,秀女群中一位面容豔麗的女子抬眸望了眼天邊濛濛的霧色,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說不盡的嫵媚明麗。
戌時剛過,除了當值的宮人和巡夜的護衛,皇宮內其他人都應當已經入睡。然而安秀宮各房卻都還亮著燭光。這是本屆秀女小主的住所,而她們此刻都正在為一件事發愁。
頭裡拜見了明貴妃和毓華夫人,回來時明貴妃又傳訊息來說月底會在匯音齋邀各位秀女聽戲,並且設宴為她們接風,但是參加筵席的秀女必須每人交一幅刺繡給明貴妃過目。自然,雖然這個旨意是由明貴妃之口傳達,但誰都知道,這背後是天子的授意,所以誰也不敢有所怠慢。此刻有的已經著手開始動工,有的還在苦思冥想皇上的愛好。
安秀宮東南角的一個院落中,同住一個院子的三個秀女正圍坐在一起商量此事。
一個長相嬌俏的女孩愁眉苦臉道:“明貴妃也不給個題目,就這樣讓我們繡,我怎知道繡些什麼呢?”
坐在她對面的女子容貌也不遜色,她微笑著,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明貴妃的意思,不過是看我們繡的得不得皇上的眼緣,心意是否能和皇上相通,既然是這樣,自然不會告訴我們題目。”
“可是世上萬物如此之多,我們又怎麼知道什麼東西得的了皇上的眼緣,什麼東西又得不了呢?”
“這個不難。”一直未開口的女子說道:“只要有銀子,還怕買不到訊息嗎?”她的相貌比另外兩名秀女更加出眾,桌上搖曳的燭光打在她臉上,一雙鳳眸在點點微光下如一潭秋水,盈盈浮動。她淺淺笑著,那兩名秀女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