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那雙能拷問人心的視線時,都有點頭皮發麻的感覺。
裴宜看著衝進來的年輕女子眼中一亮。她挽著端莊的宮髻,只簪著像徵皇后身份的九尾鳳釵,耳上掛著白玉海棠明珠鐺,穿著海藍青底繡連枝銀海棠的宮裝,腰間掛著雙鳳朝陽玉壓裙。
這女子的眉眼清麗端秀,與他記憶中長姐的容貌漸漸交混在一塊兒,只不過,長姐總是鬱郁的神色,而這位,雖然在哭,但眉梢眼角總有掩不住的勃勃生氣。
她會因為自己生病而哭成這樣,可見血緣是種奇妙的東西。就算以前並不親近,但她身體裡流著裴家的血,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看著與過世長姐極為相似的容貌,裴宜鋼鐵一樣冷硬的心裡湧起一絲愧歉,他的親外甥女,因為他的原因被送入宮中,險些被人害得喪了性命,身為長輩,他難辭其咎。
“嫣皇后娘娘,微臣已經無妨了。”裴宜雖是長輩,但他一直沒有成親,府裡母親和長姐早逝,二姐是個軟面性子,出嫁之後也跟孃家沒多少來往,堂堂裴侯與旁人相比,對付女人的經驗就實在是乏善可陳。
看著外甥女哭得梨花帶淚,站在她身後的二姐和婉容也是哭個不休,裴侯爺就覺得腦仁一陣陣發疼,頭殼都要裂了。
一個女人哭,他會感動,三個女人一起哭,他只想掀了房頂。
在對付女人這方面,擁有超高經驗值的皇帝顯然比他高了不知多少段數。皇帝十分自然地將手伸到皇后懷裡,掏出一方手帕子幫皇后擦了擦眼淚,又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也不知道輕聲細語說了些什麼,皇后果然就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
“裴侯身子還虛,太醫們都說,需要靜養。”皇帝在“靜”字上咬了咬牙齒,發出了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重音。
趙嫣容回了身,對裴氏使了個眼色。裴氏總算回了神,拉住趙婉容安靜了下來。
裴宜苦笑了一聲對裴氏說:“勞姐姐掛心,還特意進宮來探望,我沒事了。”
裴氏眼圈通紅,勉強笑了一聲:“好端端地怎麼就突然病了?我和婉容得到信兒,這心急火燎的,能來看你一眼,我們也就安心了。”
趙嫣容就看到裴宜抬眼去看皇帝,而皇帝攬著她小蠻腰的手似乎突然緊了那麼一緊。
皇后揉了一把臉,掙開皇帝的手,走到裴氏身邊來:“人吃五穀,哪有不生病的?好在舅舅沒事了,母親您也能安下心來。皇上剛剛也說了,舅舅需要靜養,您帶著妹妹先回昭陽殿去,安心在我那兒住兩日,等舅舅再好些,一家子聚在一塊再好好說話不是更好?”
裴氏聽她說得有理,雖說有些捨不得,但也還是帶著婉容先退了出去。
見那娘倆離開,皇帝又將殿內服侍的宮人都遣開,趙嫣容挑著眉毛看著一站一臥的兩個男人:“說吧,是誰下的毒?”
皇帝摸了摸鼻子,裴宜則是帶著幾分震驚地看著她。
“用不著這樣看著我。”這裡也沒旁人,趙嫣容不再自稱本宮。跟男人們說話用不著跟像跟女人說話那樣轉彎抹角。有時候直來直往才是最有效的解決問題之道。
“前一日還能派人到趙家罵人抄家,晚上就病得昏迷不醒,還驚動皇上將您連夜接到宮裡來。若只是生病,皇上又何需如此,只將太醫留在侯府不就行了?”趙嫣容又看了一眼李睿,“皇上是怕舅舅您繼續留在侯府會有性命之憂。”
裴宜嘆了一口氣。
“這麼大的事,皇上您不覺得應該跟妾身說一聲?”趙嫣容眯著眼睛,臉上帶著幾分憤慨,“你我既是夫妻,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何況受害的還是妾身的親舅舅。”
李睿輕咳了一聲:“事出突然,一時”
“您別用一時不及或是一時忘了來搪塞。”趙嫣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委屈,眼圈兒也泛了紅,“在皇上心裡,妾身就是那麼不可靠的人嗎?”
裴宜開口說:“皇后別錯怪了皇上,是微臣讓他瞞著您的。”
“舅舅!”
“你聽我說。”裴宜擺了擺手,沉聲道:“娘娘可還記得厭勝一案?”
害了她命的事怎麼可能會忘!
“皇上知道您不可能會以厭勝咒他,當初那布偶所用的布料是皇后進宮前分賜宮妃的,但是也不能就肯定皇后一定得不到。”裴宜咳了兩聲,喘了口氣又說,“真正讓人生疑的,是布偶上所寫的皇上的生辰。”
趙嫣容轉頭看著李睿,李睿點了點頭。
“那生辰是假的。”他說。
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