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月道了謝,忙又往前跑,心中自怨自艾:哪有誰的下人是下午才起來的?眼下才去,只怕人家洗碗水都燒好了。人家若知曉我是公子的丫鬟,肯定給他丟臉。
到那隻見門口往來送迎,好不熱鬧,她上前就要進門,門人伸手一攔,道:“姑娘找誰?”
“我是%*&@¥的貼身丫鬟啊!有事耽誤了,不許進麼?”顧湘月道 。
她故意說得口齒不清,怕給周文賓丟臉,只盼著人家不細細盤查就將她放進去了,誰知道那門人卻不上當,說道:“姑娘方才說的是哪位貴客門下?”
顧湘月只好道:“我是周文賓週二公子貼身丫鬟。”
那門人換過一副笑臉,“原來是週二公子的人,姑娘隨我來。”
他引著顧湘月來到園中,一路上都是人,在亭中只見一群人說笑,石桌上放了些瓜果糕點茶水。
除了唐祝文周徐五人外,還有一個年紀偏小的書生,長得也頗為秀氣。因為是參加壽宴,他們幾人都穿得頗為華貴。
那門人上前笑道:“週二公子,這個姑娘說是”
周文賓笑道:“正是!有勞貴管家了!”對顧湘月笑道:“湘月,給你介紹這位,王寵王履吉。”他看著那陌生書生,顧湘月施禮道:“王公子!”
王寵一笑,道:“夕斜當是起身時,未妝惶色赴宴遲,春園空恨無桃李,蓮殘子落悔方知。湘月姑娘,你來得可真早啊!”他說的是:夕陽斜下才起床,不化妝滿頭大汗地跑來赴宴,也已遲了,夏天都過了還何必埋怨枝頭怎麼沒開桃花李花。
顧湘月雖然對詩詞還是一知半解,但這首詩故意作得很淺顯,是在笑她來得晚,一瞪眼道:“你起得早!早起的鳥兒是有蟲吃不假,獵人守在那等的就是你呢,打得你尾巴掉毛!”
王寵笑道:“小生不是披毛帶角之禽獸,怎會有尾?不知姑娘有麼?”
顧湘月瞪著他道:“是人都有尾巴!人是從猿猴進化過來的,只是尾巴縮了。你摸你自己屁股有尾骨沒?”
周文賓忙道:“湘月不得無禮!”
王寵擺手一笑道:“逸卿多慮了,無妨。小弟三日不與人鬥口,渾身不適。姑娘性情爽直,正是我輩中人,王履吉往後又多一知己矣。”
周文賓笑道:“論我等人,喜爭口舌者,除卻老祝便是履吉了,湘月,你往後才曉得厲害。”
顧湘月道:“拌嘴我可不怕,別編著詩詞罵人,我是粗人,不懂那些。我早上才睡,睡到現在剛合適。文公子不是也睡得晚麼?這個年紀不夠八個時辰對身體是大大有害,誰讓杜老爺過生日呢?”
王寵起身一揖,笑道:“方才言語開罪了姑娘,還請姑娘休要記掛於懷。王履吉有口無心,只是往往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往後姑娘便知履吉。”
顧湘月一向吃軟不吃硬,見他誠懇道歉,忙還禮笑道:“王公子,我哪裡擔當得起?我只是個丫鬟,再說我剛才也得罪了你,你也別放在心上,我跟你一樣,有口無心的。”
她又道:“我記得王維也叫王履吉?”
周文賓笑道:“你這不是張冠李戴麼?王維字摩詰。”
祝枝山笑道:“姑娘是不打自招了,敢情小文熬夜竟還有紅顏知己陪伴在側,難怪我說小文這幅永錫難老圖多了些脂粉之氣,當時展開畫卷,眾人連稱極好極好,我心中卻道未必未必,繪的雖是不老松與仙鹿,我卻看出桃花與鴛鴦來,你們說是不是?”
唐寅拊掌笑道:“正是!正是!我看著也覺春意盎然!當然此春非彼春也!”
文徵明忙道:“昨夜變了天,雨意微寒,湘月姑娘只是睡不著,便來看我作畫,並無他哉。”
徐禎卿笑道:“衡山此地無銀三百兩,知道這叫做什麼?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正說笑,一個老者優哉優哉地走來,眾人忙起身行禮,口稱“王老相國”,周文賓輕聲對顧湘月道:“這是王鏊王老相國。”
王鏊含笑點頭,道:“諸位賢侄都在麼?逸卿,老夫剛由京城來,臨行前見過令尊,他說開春時可回杭郡一趟。賢侄知道令尊身為禮部尚書,遇到大小節令,需安排宮中禮儀,總是抽不開身。”
周文賓躬身道:“是,煩勞老相國捎口信來,但不知家父身體可好?”
王鏊笑道:“賢侄不必掛懷,令尊一切安好。衡山隨我來,我有話說。”
“老相國這就差了,”祝枝山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何須單將小文叫到一旁竊竊私語?在座皆是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