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再說,那也是屬於隱私,外人也不一定願意知道,無趣。要是一個人向另一個人傾訴自己隱私的時候,尤其是男女間的,那麼,這一定意味著某種特殊的關係在萌生。
趙英傑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晚上,林青青卻主動談到了自己的婚姻。她開始時含含糊糊的,雖然不是說得很清楚,但他聽出來了,她不幸福。“其實都一樣的,”
他像是安慰地說,“每對夫妻都會有矛盾。你現在年輕,到了一定年紀以後,就會習慣了。”
“為什麼會習慣?”
她問。
是因為忍耐吧?對於大多數夫妻來說,婚後雖然有種種矛盾,不如意,甚至是彼此不能相容了,但還得忍下去。婚姻是一件看不見的枷鎖,它是從你的鎖骨處穿進去的,你要掙脫它,不容易。一旦掙脫,必然是傷筋累骨,鮮血淋漓,害及心臟。尤其是那些有了孩子的夫妻,更不會離婚。為了孩子,他們只能犧牲自己,委曲求全。說到底,婚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越是那種看上去比較幸福的婚姻,就說明彼此妥協的藝術越高。
“你是說我不夠藝術,是嗎?”
她問。
趙英傑笑著,問:“你們應該要個孩子。”
“不想要,”
她幽幽地說,“我還沒準備好呢。”
“有了孩子以後,也許會好起來。孩子是緩衝劑。”
她開始說起她的丈夫。她說他那時候很瘋狂地追她。他的父親那時候在區裡工作,是個主要負責同志。周圍的人都做她的工作,最後她同意了。對這點,趙英傑能理解。誰能抵得了這種誘惑呢?每個人都有想得到更好物質條件的慾望,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的。何況,她只是一個年輕女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向上奮鬥,就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待遇,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些。她那樣的選擇也很自然。
婚前是一回事,婚後則又是另一回事。各方面的條件是都好了,但是林青青卻並沒有得到幸福。她的丈夫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喜歡交際,喜歡熱鬧,喜歡胡混,喜歡玩。對家庭,沒有責任感。最為關鍵的是,他偏狹。他愛她,但他卻受不得她和別的男性交往,哪怕她只是和別的男人說話,他也要猜忌。他自己可以在下班後出去玩,但卻禁止她有活動。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他軟禁了。她感到呼吸困難。
趙英傑在心裡嘆著氣,心想:她真的挺不幸的。在現在這樣一個開放的文明社會,她這樣的情況還是非常特殊的。表面上看,她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他能感覺到,事實上,她已經有些習慣了。默默地妥協,無聲地忍受。只是心裡有些苦。苦也是必然的。
林青青沒有告訴趙英傑,事實上,她的丈夫有時還會動粗,動手打她。打過不止一次。在她的單位,人人都知道。她是一個美麗的,然而又是一個不幸的年輕女人。她的遭遇,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男人們同情她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和她交往。尤其是單位裡的那些男同事,除了工作上的往來,平時從不和她開玩笑。
這種事真的是難以啟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她的丈夫。太可恥了!
林青青越來越不習慣丈夫了,她現在不僅痛恨他的性格和行為,還看不慣他的生活習慣。比如說,他總喜歡穿黑褲衩,喜歡穿黑襪子上床睡覺;喜歡用倒了毛的牙刷,半年也不換;喜歡在看電視足球時,把菸灰彈得到處都是;換下的髒衣服到處丟;和人通電話時,講粗話髒話他身上的井市習氣太重了。
有時,夜深了,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睡不著,就把他和自己認識的男同事相比,感覺他真的是一無是處。但是,她能怎麼辦呢?錯誤的選擇,導致錯誤的一生。
趙英傑看著林青青,想起了他們的那次牽手。
很特別的感覺,很特別的回憶。
“你”
他想說點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看著他,問:“什麼?”
趙英傑有些窘迫,笑了一下,說:“沒什麼。我忘了要說什麼。”
她笑起來,有些羞澀。
房間裡一時很靜。
時間在他們的身體中間流淌。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種靜默,往往是另一種力量的聚集。
他靜靜地喝著水。她起身要去給他添水。這時候一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茶几邊上的水瓶突然翻了。兩人都想去扶起水瓶,身體就擠到了一起。說不上來是誰先主動了,或者就是他們同時擁住了對方,彷彿翻倒的不是水瓶,而是人。需要扶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