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林佑泯參與到面試當中來,還是單獨開設面試,雖然瀧田用自己導演的權威給壓了下去,但那些人可不會善罷甘休。
這種場合下,那些反對林佑泯的人,自然會丟擲各種足以讓一位面試演員知難而退的問題來。瀧田似乎也沒有阻止的意思,也許他是想看看林佑泯如何應對吧?
小山薰堂有些不理解。但也只能夠默默地在一邊看著,只要有人能夠完美地演繹出這份劇本,對於他來說就足夠了,至於什麼樣的人來演,什麼資歷,什麼國籍,他都不在意。
像《入殮師》這樣的電影,演技似乎已經是次要的了,反而對影片和影片所蘊含的文化的理解才是重中之重,所以這一次的試鏡才沒有了像以前那種模式的表演某一段內容或者念臺詞。
林佑泯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只是簡單地認為這是對自己能力的一種考察而已。
於是,林佑泯沉吟了一會兒,在腦海中組織好了自己的思路和語言,確認沒有一些邏輯性的錯誤之後,方才開口道,“我想,如果說日本文化有什麼打動我的地方,那麼就是這個民族對於儀式感的熱衷,以及在儀式中超然度外、寄託安寧靜好的情懷。而這中熱衷和情懷恰恰是被許許多多其他國度丟棄得最為慘烈的部分,這也是我們現在的這種年輕人為何比老一輩們感受到了人生的更多痛苦的原因。”
林佑泯的話語不偏不倚,頗中在場這些人的下懷,其實他說的也都是實話,並沒有任何恭維的意思,全是從那劇本和這段時間對日本的研究所得出來的感悟。
“現在很多和我一樣大的年輕人,為了所謂的自由,扔掉了可以託放良知的所有儀式,成就瞭如此一個假大空的浮躁世界。我想,這也是各位對我擔憂和不信任的原因吧?”林佑泯語速並沒有抑揚頓挫,甚至顯得很是平和,舒緩,但卻在無形之中,讓很多人都感到了認同,這可以稱之為一種理解的共鳴。
見到自己似乎還說得不錯的樣子,林佑泯整個人完全放鬆了下來,繼續發揮著自己的思路和理解,說道,“人啊,他們說難得糊塗,懂得騙騙自己都好,而電影也是最適合騙自己的打發手段。所以電影結局都是美好的,摒棄殘破的,充滿希望。就像電影裡的主角他成為優秀的入殮師,開啟了心結,原諒了父親,被妻子體諒,也真正成為了一名父親。”
“可是電影之外,我們已經找不到能說服我們自己的理由,只好努力掙扎,以求體面,日益封閉沉默,在虛無中放縱,對現實世界低頭。最大的安慰,就只剩那個僅僅相依的人,卻擁有一顆朝夕就可能變幻的自由的心。但其實走完這一生,最終不過也就一死,我還是相信良知,相信你愛我的時候,那就的確是真的愛我,而沒有參加其他。”
“我的回答就是這樣了!”林佑泯一口氣說了很多,最後才補充了這麼一句,這一席話,都是事前沒有準備的,完全就是看完劇本之後,再加上自己平時的生活感悟而有感而發,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真摯且打動人心。
林佑泯說完的時候,整個人現場早已經鴉雀無聲,原本還斷斷續續的奮筆疾書的“沙沙”聲這時候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有些怔愣地看著林佑泯,這個似乎有些年輕得過分的男人,這樣年紀輕輕,卻能夠說出這樣動人肺腑的話來,他們敢肯定,這絕對不是事前能夠想好的,裡面蘊含的情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感受到。
以林佑泯的年紀,自然也不可能是因為有了豐富的生活才有感而發,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真真正正地把這份劇本給吃透了,深入了,瞭解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齊齊看向前邊那幾位手中掌握著決定權的人,他們相信,即便這一次林佑泯拿不下《入殮師》的男主角角色,但只要今天他這個上半段表現的影片流露出去,那麼自然會有日本的製作公司自己找上門來,籤他拍電影電視劇。
那個剛才問林佑泯的話似乎還不怎麼甘心,臉色隱隱地發青,再次厲聲問道,“那麼,林佑泯先生,你是怎樣看待這部電影中的其他配角人物呢?”
這一次不僅是小山薰堂皺眉了,就連一向淡定,四平八穩的久石讓也有些不忿,哪有這樣一個又一個問題尖銳發問的,哪有人在電影還未開拍就問他電影中那些配角如何的,有人會在確認自己能出演一部電影之前就去研究那些嗎?
小山薰堂已經有些氣憤了,那個傢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已經觸動了他的底線,他只是想要一個好的演員而已,何必僅僅因為國籍和年紀就緊緊揪著不放,這樣還去哪裡找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