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真雙足穩穩,踏進金暉殿高高的門坎,一眼望見連雅正站在殿側書桌前,氣定神閒揮毫練筆,她身邊跪著兩名手捧墨寶的少年內侍。
兩名內侍皆容貌清秀,神情溫順,唇上一絲不苛抹著淡淡粉紅,眉毛也修剪得異常整齊細膩。
連雅只允了連真一人,先來見她,司徒敏,包括迷娘等人都等在宮門外候命。
連真獨自一人,輕輕走近連雅身邊,曲膝跪安道:“連真在此,見過皇姐,恭祝皇姐萬歲萬萬歲月。”
連雅聞聲,立時抬頭,放落手中筆,微微笑著迎向連真道:“這裡不是朝事殿,我們姐弟二人,不必拘禮,快起來罷!”
連雅親自扶起連真,忍不住將他細看端詳。
她與連真整整五年不見,發現幼弟不止長高許多,而且氣質沉靜自然,儼然褪去當年許多稚氣,出落得異常丰神俊朗,有如玉石呈光。
確實,是到了應該成親的年紀。
連雅叫連真坐下,細細問了幾句,知道他書讀得好,也很少生病,只是這幾年沒有允許司徒敏送進半個隨從,唯獨收了一名侍女長年貼身相隨,與司徒敏所告完全相符。
沉吟片刻後,連雅傳喚司徒敏帶迷娘來見。
學著司徒敏的樣子,低頭跪伏於地,老老實實向著連雅行過三拜九叩大禮,迷娘以為一切都結束,馬上就鬆了口氣,抬起頭來,毫無避忌地好奇相望。
連雅在宮中,貴為天子,受盡尊崇,還從未碰到哪個奴隸,如此大模大樣地,直接與她對視,旋即擰了眉,不悅道:“你就是迷娘?”
事先,連真替迷娘梳回了姑娘頭,又特別在新博街市挑購了一套女孩子的衣裙特別賞給她,迷娘掀起裙襬,撫摸著她髮間被連真斜插的一支小小珊瑚釵,反覆照著鏡子,不知道有多高興。
“回主子,奴婢正是迷娘!”迷娘聽見連雅問話,心裡的笑容不覺擴散到臉上,回答得異常乾脆響亮。
迷娘回話間,無意帶了幾分真氣,沉入丹田,說罷了,那尾聲嗡嗡不斷,竟隱約帶雷音,甚是震耳。
“你且說說,平日裡,你是如何服侍王子殿下?”連雅聽聞迷娘嗓門大,聲音粗,毫無宮中奴隸應有的謙卑恭順語氣,越發感覺不悅,容色卻依舊不改溫和道。
“怎麼服侍的?”迷娘被連雅問得愣住,立刻轉頭向連真求救:“殿下,陛下是在問迷娘,幫你做包子吃呢?還是洗衣服做飯?”
連真瞪住迷娘,又是咬牙又是嘆氣:“就撿幾樣你平常做的事,說給皇姐聽便成。”
得到王子指點,迷娘似懂非懂,即刻一五一十,從她每天早上被連真一腳踢醒開始,幾乎說了個遍。
連雅越聽越心驚,揮手示意迷娘與司徒敏斬暫且退下,轉而面對連真,神情鄭重道:“連真,這幾年難為你啦!這個侍女,規矩氣度樣樣欠缺,皇姐不能允許你帶到白帕國去,更加不能允許你帶到烏其丟人現醜。回頭,皇姐定在宮裡為你挑幾個最好的走。”
“皇姐?!你這是何意?”連真聞言,不禁胸口一窒,腦子裡頓時湧起不祥預感。
連雅提白帕,因為與對方有婚約在先,他不奇怪,可是提了白帕,又提烏其,未免叫人感覺疑惑重重。
連雅愁雲籠了額頭,凝視連真美麗姿容,嘆氣道:“連真,你別怪皇姐沒有預先告訴你,實在是事出突然,知道我大壽,白帕國這次派了王太女來親自慶賀的同時,也向我們新博正式提出了婚期,可恨烏其明知你與白帕王太女早有婚盟,卻也派了使者來,藉著賀壽的名義,前來提親,事關國家關係,兩邊都不能輕易得罪,你叫皇姐如何是好?”
第四十四章 無雙的公子(一)
聽得連雅一席話,連真心裡止不住一陣發冷。
他與她雖有五年未見,但卻是同胞姐弟。
敏感捕捉到連雅提及鄔其之際,略帶了些細微變化的眉目神情,連真搖頭,慢慢開口道:“白帕國素來兵多將廣,國勢強盛自不用說,而鄔其也非善類,若取熊掌,必要舍魚翅,恕連真愚鈍,一時之間難以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只不知皇姐心中是否有定奪,連真全憑皇姐作主便是。”
“好連真,難得你如此明禮懂事,皇姐即便是被逼做那黑臉人,也誓必要護得你,護得我新博周全。”聞聽連真回話,連雅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果然,有悔婚之圖麼?
靜靜望著連雅掩不住淡淡笑意的眼神,連真很快確證了自己猜測,十之**不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