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置身於真正的戰場裡,斌童們個個揹負長弓利箭,策馬踏踏,一張張刻意繃緊的霜寒臉容,看起來特別殺氣騰騰。
剎那間,小迷娘完全忘記了發聲,只是驚訝地張大著嘴巴,獨自躲在訓練場的角落裡,又是緊張又是好奇。
她懷裡還抱著插滿了箭的箭筒,箭枝根根豎起,超過了迷孃的個子高度,遮住了迷孃的臉。
聽到馬蹄聲隱隱在耳邊響起,張鴰早已訓練有素,幾步便及時跑出了場外。
奔出斌童部的訓練場,張鴰這才發現迷娘還留在場內,他只好轉過身,衝她招手,急切大叫道:“過來!!趕快到我這邊來!!!”
迷娘聽到張鴰吼叫,左顧右盼,想要尋聲過去,奈何面前全是一片塵影重重,竟是不知要往哪裡邁步。
正值遲疑之際,整個人忽被一隻大手操到腰下,將她輕輕帶起懸空,繼而一把厚重聲音,穿雲裂石般地在訓練場內外迴旋開來:“張鴰!!!有本事就給我接住她!!”
迷娘吃驚,待定睛望去,這隻手的主人已順勢託高她腰背,將她拍球一樣地迅速拍飛出去。
在驚呼連成一片的半空裡,迷娘在沒有落地之前,依稀看清了對方模樣。
這人身材相當結實,肩寬背挺,濃眉厚唇,面容端正,滿頭的烏髮纏在一隻赤金色布帽裡,僅露出額角一縷碎髮,一雙眼皮單薄的淺褐瞳珠,神采堅強有力。
“二哥!不要!!”張鴰嚇了一跳,一雙手臂下意識地張開,拔開了雙腿,向著迷娘所在拼命迎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三步之間,小小的迷娘,如同一枝青羽利箭,直直落進地張鴰懷抱。
張鴰抱緊迷娘,向後凌空翻了幾翻,勉強衝去那人扔擲之力,這才驚魂初定地,伸手抹了一把汗,緩過一口氣來,瞪住對方怒氣衝衝道:“二哥!!你要玩也不是這般玩法!難道你想害死我麼?!”
“害死你?張鴰!好歹你是我弟弟,我相信你接得住,才扔給你,這也有錯麼?”對方望也不望張鴰,哈哈大笑著取下背上弓箭,對準前方箭靶紅心,呼嘯連發數箭,箭箭皆中靶心內環。
他露出此等技藝,立時引得全場喝采高揚,唯有張鴰一張臉變了青紅難測。
發現迷娘出事的時候,連真與崔粟燦都不及趕進場內。
連真看著張鴰接住了迷娘,看著被張鴰喚作大哥的斌童毫不在乎模樣,忍不住向崔粟燦發問道:“那是誰?”
“張翎。張鴰同母異父的二哥,現在是本院箭術部第一高手。”崔粟燦回答。
“現在是?”連真凝視著崔粟燦忽然意味深長的臉色,他輕輕笑了笑,不禁試探低問道:“先生的意思,莫非迷娘將來,會勝過他?”
“殿下可信得過迷娘?信得過我麼?”崔粟燦抱起了連真,大踏步走向迷娘,同樣衝著連真笑了笑,卻不答反問。
主奴二人有驚無險的插班第一天,就這樣地過去,轉眼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迷娘依舊是揹著大包袱,一路小跑著,跟在連真轎子後頭去上學。
上午,是雷打不動的國學課。
上課前,迷娘向連真小聲請求道:“公子,迷娘有一件頂重要的事,需要去找一個人,成麼?”
“在這學院裡?”連真問。
迷娘點頭。
“你認識這個人麼?”連真繼續問
迷娘搖頭。
“不認識你怎麼找?”連真再問。
“雖然現在不認識,只要迷娘找到了,以後就會認識啦。”迷娘認真回話。
“現在麼?”望著迷娘異常認真的模樣,連真忽然揚開唇角微笑起來,這笑容說不出的驕傲,也說不出的純淨,然後他竟是止口不問,爽快答應了迷娘請求。
迷娘興高采烈地離開了生童部第一組學堂,照著她從張鴰嘴裡得來的指點,在諾大的學院幾乎走了大半個圈,終於找到了坐落在學院西北區的大食鋪。
在天貝郡西院食鋪擔當主廚的大師傅,周杏,此時正慢悠悠唱著小曲,喝著小酒,躲在食鋪後門的葡萄架下暫且躲懶,食鋪裡的副廚還有雜工們都依照他先天開出的選單,紛紛出門採買新鮮食材去了。
整座食鋪此時空蕩蕩的,只剩他一人看門。
沒有見過周杏的人,不知道他長得有多醜。
但是,如果見過周杏的人,有幸吃到他親手做的東西,便再也不覺得他長相有多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