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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原來他叫葉潛。

她與他聚少離多,必須賴在修謬先生旁邊,才能勉強見他一面。她醞釀了許久,四年後,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那個時候為什麼站在雪地裡?為什麼要穿得那麼單薄?”

十七歲的他出落得修長俊美,豈是她能企及的高度。

他不語,揮動衣袖,當面扇上兩扉門格,將她阻擋在門外。她撲上去,惶急說道:“你為什麼要救我?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已經看到了?看到了我是?”最後兩個字,她極力咬緊了嘴唇,怎麼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的聲音從漆黑冷清的室內傳來:“我沒說的事情就不准問。”

從此,她有尊嚴地活了下來,或者說,他給了她最後一絲尊嚴,使她活了下來。

句狐看著卓王孫的背影遠去,怔忡呆立。他說過,他不願意解釋的事情就不準發問,那麼她就不問吧。她甚至猜想過,以他的脾性,倘若她再問下去,換回來的只能是他更加的冷漠,亦或是痛下殺手。

她相信,他不管做什麼事肯定是有理由,只是這些理由不能讓外人知道。

句狐呆站許久,一名甲衣衛士急急走過來,對她說道:“卓公子有令,你明日必須啟程,離開連城鎮。”

句狐的臉色白了白,道:“為什麼?”難道是她一時流露出的失意模樣,令他察覺到她已經發現他的身份了?

衛士置若罔聞,只說道:“我會沿途護送你入汴陵,依照卓公子的承諾,你能入住太子府。”

句狐聞言精神一震。但她轉念想到謝開言那雙令人看不透的眼睛,腳底就有些躊躇。

衛士看了,早有預見,冷冷說道:“卓公子要我提醒你一句,假如你忍不住,對著其他人說一些離奇的話,那麼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句狐抬頭看著衛士,從他的眼睛裡捕捉到了冷冰冰的意味。她思前想後,內心掙扎半天,臉色一時如同變幻的風雲。衛士站在一側,冷冷瞧著她,似乎在等她的決定。她閉上眼睛,想著少年公子潛的模樣,想著他一路走來的艱辛,終於壓下了謝開言那抹孤寒的身影,重重點頭道:“謹遵旨令。”

衛士離去,她失魂落魄地轉半天,碰到了蓋飛。蓋飛拍著她的肩膀,大聲說道:“師父叫你

躲在狐狸窩裡別出來,你怎麼不聽話呢?”

聯想到謝開言的名字,她的心底一陣刺痛,忙拂開蓋飛的手,逃出內城。察覺到蓋飛跟了過來,又轉身離去,她料到蓋飛會回去對謝開言轉述她的異狀,多少還是鬆了口氣。

句狐怔怔坐在沙地上,看著腳邊一抹伶仃瘦弱的苦丁蘭,用手扶了扶它的葉子。旁邊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輕踏在沙礫上,宛若一縷清風吹散了湖面,撥得她心潮生亂。

謝開言停在三尺開外的地方,垂手而立,看著她低垂的腦袋,沒說一句話。她的身後喧樂大作,各色焰火直衝上天,渲染著夜色。那些五彩光芒落在兩人之旁,似霧中花,似水中月,頃刻之間散了痕跡。

句狐低著頭,偷偷地哭了很久,眼淚一顆顆墜在苦丁蘭葉瓣上,潤溼了大地裡孤立無依的花草。而謝開言仿似看不見,僅是陪她站著。等到最後,她從袖罩裡抽出一柄短笛,輕輕地吹奏。

樂聲如慈祥的母親,一遍遍撫摸著句狐的全身,連發絲都能熨帖得平整。句狐走南闖北多年,知道這是一首江南小調,每當月色升起之時,南翎國的母親們會殷殷喚著貪玩的孩童歸來,手持燈盞,帶著孩子走過長巷,合唱起這首《燈籠曲》。

“蛐蛐兒翅膀馱月亮,小花兒淡淡香。星星睡著雲朵兒追,草蜻蜓飛出光。娃娃踩著露珠走,燈籠笑得響。咦,手心兒涼,手心兒涼,等著姆媽抱回鄉。”

句狐暗暗聽著,哭得更厲害了。謝開言嘆口氣,拿著短笛敲敲她的頭頂,說道:“狐狸應該是笑著的,哭個什麼?”

謝開言走開一刻,再回來時,手裡拿著一束清藿花草,用絲帶束起,遞給她,道:“別哭了好不好?”

句狐抬頭看著焰彩下的謝開言,想牢牢記住那張溫柔的臉。因為能看到謝開言褪下冷淡的面孔實屬不易,在她句狐二十八歲的人生裡,還從來沒有人待她這麼溫和過。

她接過花束,擦乾了眼淚,哽咽道:“不要問我為什麼失態。”

“好。”

風聲悽清,跑過原野,連城鎮內依然是那麼喧鬧,時而傳來隱約鼓樂。砰咚一聲,一大束煙花燃放在夜空裡,軟若柔荑,亮如星辰,剎那間的美麗傾布遠方,像是仙子降下五彩霓裳。句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