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如燕,禮貌而歉意地,“姑娘,可曾傷著?”
如燕微怔,忽地“啊”了一聲,面露痛苦,雙眼濛霧,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憋了好半日,才從嘴裡顫巍巍地道了句,“我疼。”
“啊?”公子未動聲色,馬伕卻是急了,“這、這不是沒撞著麼?”
如燕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看得人心亦跟著發緊,忽見從天上落了幾顆亮閃閃的銀錠,在腳邊轉了兩圈,穩穩地停下了。
那位公子從車廂裡頭開了口,這會聲音卻是帶了些輕蔑,“姑娘拿了這些銀子,若是還嫌棄不夠,大可以直接來於府找在下。”
如燕聲音嬌弱未變,順便配上些啜泣聲,效果驚人,“找您?還未請教公子貴姓。”
“免貴,姓於,單名一個暖字。”
馬車的車簾重新合上,待到馬車絕塵而去,如燕掂了掂地上碎銀,拂去裙角塵埃,這才回頭,對著角落裡正梳毛的老葉,語重心長,
“省著點,地字房,我們湊合一下?”
【再遇】
訛來的銀子,到底用得自在。
如燕回想那公子一臉錦衣玉食的小白臉樣,面帶桃花三分笑,一看就是個整日流連煙花之地、自詡風流的紈絝子弟,手下這銀子花的,更是一點也不內疚。
關於如何賺錢討生計,她已經有了周全的想法:能夠接著東風去百里之外的城鎮,所有行業之中,首推便是鏢局。可惜她文不成武不行,除了那張臉,最突出的技能,便是做個打雜的丫鬟,連連應徵了好多個鏢局,人家連門都不屑給她開。
如燕未免有些喪氣,卻也不是個輕易認輸的性子。
午膳吃的是饅頭夾醬菜,坐在街邊,如燕邊啃著手裡乾巴巴的麵皮,邊數了數包袱裡頭剩餘的幾錠碎銀,思來想去,只好先委屈自己,做回老本行,當個打雜的丫鬟。
抬頭四顧,對面是個茶館,門口迎來送往的小二一雙色迷迷的眼,正盯著她猛瞧,被如燕一眼瞪了回去;隔壁是個賣布匹的鋪子,店門極小,已經有了夥計,恐怕不會多要一個;再往南是個棋社,方才連門都不讓她入,說是隻接待男客,將她氣得夠嗆。
思來想去,要想找個牢靠的差事,實在不易。
如燕只好抱起腿邊打盹的老葉,揉了揉爪心的小肉墊,表情嚴肅,“請教大仙,我究竟該往哪個方向走?”
貓大仙右爪凌厲,蹭地冒出銀光閃閃的小勾子,對著北邊某家店鋪一指——
於記賭坊。
“賭坊?你確定?”如燕再問,老葉卻不耐煩了,從她懷裡跳出來,抖了抖屁股,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如燕走到賭坊門前,抬頭看那招牌,總覺“於記”二字很是眼熟。仔細一想,方才那門口立滿花姑娘的勾欄院,招牌上頭,也刻了個“於記”。
這賭坊門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窺得賭坊裡頭的內飾,也是富麗堂皇。
上好紅木的雕花梁,四壁皆飾各色羽扇,上頭綴了金光閃閃的寶石玉器,就連如燕這樣的外行人,也能看出這些器皿乃是造價不凡。主人必定是財傾一方,權勢顯赫的富甲之人。
甚至連店內跑堂的,一個個都是帶了與常人不同的精氣神,眼神聰慧、反應敏捷,長相也都是周正端莊,絲毫不沾那些賭坊中賊眉鼠眼的市井氣。這於記賭坊,果與街頭巷尾的小店全然不同,倒似個富貴人家才出沒得了的高檔地方。
她不過在賭坊門前立了一會,進進出出的賓客中,便有人注意起了她。
此人穿戴奢華,卻坐沒坐相,一臉紈絝子弟的脂粉氣,身上衣服雖名貴,卻讓人覺得比之這賭坊的氣質,要差了半截。
幸虧一身行頭,多少挽救了此男的惡俗無比,人人見了,也要尊稱一聲“趙六爺”——乃常出入各大賭坊妓 院的公子哥趙六是也。趙六在家排行老六,爹孃對他沒要求,自己也對爭家產沒慾望,於是日日花天酒地,尋歡作樂。
趙六生平喜歡美人,尤其喜歡媚態入骨、騷氣十足的妖女。邢如燕雖說打扮不入時,幸好身段長相,都非常討他歡心,這麼默默地在一邊觀察許久,他這就差了跑堂的,給傳話去。
“請我進去?”
如燕朝賭坊裡張望了兩眼,這便見到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對她挑了挑眉毛,一臉淫 笑。頓時覺得天寒地凍,滿身的不舒坦。不過又看到跑堂的手裡攥著一摞籌碼,對她恭恭敬敬,
“這位姑娘,那邊的趙六趙公子說,這些籌碼他來請您,您隨意玩,盡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