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齊覓放進嬰兒小床裡,看著那一張粉琢玉砌的小臉,過雪越看越愛,反倒生出不捨之感,奶孃笑道:“姑娘一瞧就是個面慈心善的人兒,菩薩保佑,日後準是多子多福。”
過雪怔愣,爾後眸底一黯,斂睫輕輕掩住。
不知怎麼,齊覓突然醒了,在搖籃裡既哭且鬧,奶孃唸了聲“小祖宗”,趕緊抱在懷裡噥噥地哄著,過雪知她要忙活一陣兒:“我先回去好了。”
奶孃正欲喚丫鬟,過雪道:“不打緊,我正想一個人走走。”
“姑娘可記得來時的路?”奶孃問完,忍不住叮囑了幾句。
過雪掀起簾子,回首嫣然一笑:“記得了。”
那天光映照著玉靨,透出晶瑩的珍珠白,好似雪落瓊蕊,融化成了流光,美不可方物,竟把人看得一痴。
她沿著曲廊踱行,穿過花林時,聞見空氣裡飄來一股幽渺的茶香,不禁納罕,是誰在花林裡煮茶?
這般想著,她情不自禁朝花林深處行去,四面翠柳掩映,葳蕤垂紗,閒花倚芳,嬌鶯啼囀,分外岑寂,那茶香隨風嫋嫋拂遊,有梅蘭之雅,更甚花香,亦如煮茶那人,雲一般雅潔淡泊的心性。
“公子。”綠柳蔭處,傳來侍從一聲輕喚。
過雪大感意外,以為是齊府中的男子,剎住腳步正欲迴避,恰好一剪清風吹開萬縷柳絲,眼前豁然開朗——亭臺中那人蘭衫玉冠,清姿秀逸,眉目輪廓是永誌不忘的熟悉,霎間心如烈火烹油一般,四濺飛揚,只覺呼吸若斷,而對方有所感知地移目望來,兩廂相顧,皆是失魂若痴
過雪猛地醒神,轉身欲離,陸庭珩失聲喊道:“等一下!”居然追了出來。
只恨曾相識2
過雪被他一攔,仰頭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有刻骨驚心的傷痛快似離弦之箭,從彼此眸底一現閃過只覺宛然如夢,不敢相信對方真的就在眼前。
“我”陸庭珩目光焦急地凝在她臉上,瞬也不瞬,害怕下一刻她就會突然消失,話語吞吐著,幾難成句,“你怎麼在”
過雪垂落眼簾:“是涵姐姐發來請帖,邀我與四妹賞花。”
陸庭珩漸漸從震動中回神,他也是受邀到府上賞花,因姐姐在醉芳亭接待女眷,才刻意躲到這裡煮茶。
“是嗎我、我也是那幾株牡丹開的真好”他玉唇微顫,竟有些語無倫次了。
過雪雖未抬眸,但已覺那目光熾濃髮燙,直能穿透肌膚,嘴角緊緊抿成一線,到底無言以對。
“公子。”身後的侍從追至跟前。
陸庭珩略一思付,啟唇命令:“你先退下吧。”
過雪一驚,偏偏被他擋著無法移步,那侍從似乎也覺得不合禮數,原地躊躇,然而見陸庭珩神情如嶽山般堅定,終於俛首退下。
過雪不遑開口,陸庭珩已是提前出聲:“你為何一見我就跑掉?”
他問得單刀直入,令過雪胸口砰然一跳:“是我唐突了,沒想到陸公子會在花林裡煮茶。”
陸庭珩見她手提絹帕,靜然垂首,愈發顯出細長宛如水晶透玉一樣的脖頸,肌膚間擠著碎碎小小的汗珠,一顆顆玲瓏可愛,烘的那髮際幽香更為沁人心脾,纏綿般地縈繞鼻端,牽魂難忘。
“過雪,你就這樣不想看見我?”他聲音裡含著一絲悲怨,一絲哀傷。
聽他直呼自己的名字,過雪不自覺絞緊手中的帕子,矢口否認:“我沒有。”
陸庭珩笑意苦澀:“那你為何一直躲著我,之前那些宴社上從來不見你出現?”
過雪答得平板無瀾:“我只是不喜熱鬧,陸公子這般想,恐怕是哪裡誤會了。”
陸庭珩聽她左一句“陸公子”,右一句“陸公子”,恍然記起當年,那一聲甜甜的“珩哥哥”,激起無數旖旎思憶,而今卻是夢斷腸斷,悲難自制,不啻於一柄利刃直戳心窩子裡,只餘下無窮無盡的悲涼,他倏然搦住她的柔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竟要與我如此生分!”
過雪被他的舉動嚇住,一對美麗的眸子睜得大大的,恍若受驚小鹿,。
陸庭珩內心好比白水煮沸,眼圈周圍都環上一圈紅痕,炙痛焦灼:“過雪,我不想讓自己糊里糊塗的等一輩子。”
過雪聞言,白皙的柔荑在他手中彷彿壞掉一樣,微微顫抖,一時間心底輾轉起伏,只覺酸甜苦辣盡皆澆汁,百味陳雜,痛不可耐。
“為什麼”他痴痴地看著她,蘊藏在眸底深處的絕望,卻同當年如出一轍——
只是一遍遍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