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棠璃說,長姐不出門也就罷了,成日裡只顧做針線,攢下一堆東西,我尋思著她也快要找準機會走了;雙成和初蕊杳無音訊,父親也並不像我們想的那麼惱怒,也許在他心裡不過走失了兩個下人而已,也不值得怎麼找;媜兒一天比一天瘦,竟是大病了一場,心氣神兒也無形中低調了不少。
至於二哥,他來看過我,我卻不願意見他。錦心見我態度堅決,也不敢放他進來,他只得隔著門欞兒跟我說話,當著丫鬟們能說什麼呢,無非是保重身體之類。我也不應聲,只蒙著頭裝睡著了,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也不說。
我不能接受他帶給我的傷害和欺騙,即便我在現代的社會見慣瞭如過眼雲煙般的愛情,但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初戀也是如此,尤其不能接受自己在他心裡只是薛皇后影子的這個事實。送上門的果然是不會被珍惜的,我這不是活該應了這句話麼。
我想他,很想他,每天睡時都在心裡一遍一遍勾勒他的樣子,每天醒來都瘋了似的想見他,每天都在不經意間默唸他的名字,可是我不要見他,我怕我會不由自主想起那個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女子。
少庭,少庭,你騙得我好苦!
棠璃端來百合杏仁粥,看著我吃了兩口道:“這些日子小姐受罪,二爺也受罪。每日在五小姐和小姐之間兩頭跑,兩頭不得好。奴婢從沒見過二爺這個樣子,小姐好歹見他一見。”
我放下銀勺,怔怔道:“從未見過?兩年前薛家送皇后入宮,二哥難道不是這個樣子嗎?”棠璃也怔住了,半晌回道:“小姐若是問起這個,奴婢也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那時二爺雖然傷心難過,畢竟年少,哪裡真正懂得何為甘苦?依奴婢看來,小姐這些天來拒人於千里之外,二爺可比當年手足無措多了。”
聽她那麼說,又想起二哥焦躁憔悴的樣子,我眼圈一熱便忍不住滾下淚來。棠璃嘆息一聲道:“這又是何苦呢。”
我忽然想起一事來,便拉了棠璃的手道:“棠璃,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二哥到底是不是三孃親生的?”
棠璃一聽這話,唬的魂飛天外,一兜子跪下道:“好祖宗,快別混說!”
我見她惶恐不安,苦笑道:“究竟是也不是?”
她又好氣又好笑道:“怎麼不是?三夫人嬌貴,生二爺時請了全城最好的醫官和穩婆,生產時叫的半座城也聽見了。”
因為怕長時間關門閉戶的悶得慌,棠璃特意開了一小幅槅扇,透過槅扇可見觸目處皆雪白一片,不知何時竟又下起了大雪。絮絮厚厚的,一層一層蓋下來。
我心裡僅存的希望隨著她的話一點一點灰飛煙滅,既然是親生兄妹,又如何能逾越倫常的深淵?難道他入戲痴了,把我當成薛凌雲的替身,竟然忘記了我倆之間最大的距離就是血緣?
棠璃見我臉色灰敗,正欲安慰,院子裡突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然後聽到錦心在外面說:“二爺來了!”,棠璃道:“說曹操曹操到,這不就來了。”我急忙說:“不許讓他進來!”
棠璃為難的看看我,又看看外面,到底還是不敢違逆我,隔著門對錦心說了我的意思。
錦心應了,脆脆道:“二爺還是回去吧,小姐睡下了,一時半會且起不來呢。”二哥說:“不妨事,我等她起來。”錦心又說:“那奴婢給二爺撐把傘來!”二哥說:“不必,站站就走。”
這一站就是大半個時辰,棠璃趴在門縫上看,轉臉對我說:“這雪真大,二爺也不撐傘,就這麼直挺挺站在屋簷下,真是可憐見的。”她歷來是個有心人,每說一句,我的心肝就七上八下的顫一下。
“哎喲,二爺怎麼倒了!”棠璃忽然驚呼一聲,我心中又驚又怕,再也坐不住,拉開門一個箭步便跨了出去。
他筆直站著,渾身上下要麼被雪覆蓋要麼溼成一片,烏黑的髮髻此刻也都被雪花侵佔,就連長長的眼睫毛上都是雪珠。此刻我心疼他都來不及,哪裡顧得上責怪棠璃撒謊騙我。
我像鳥兒投林一般撲過去,扶住他的那一刻又是難過又是心疼,他凍得手僵腳僵,連說話都不利索,還抖抖索索的抬手為我拂去飄在臉上的雪花,那手指像冰凌子一樣寒氣逼人。我只覺得喉頭有一股子氣流衝上來,眼淚到底忍不住,撲簌簌直往外湧。
棠璃和錦心幫著我把二哥攢攛進了屋,我親自脫下他溼噠噠的大氅,又去衣櫥裡拿了他平日忘在我這裡的鷓鴣報喜緞繡氅衣,棠璃一壁忙著添炭、灌湯婆子,一壁囑咐我:“自己的身子還虛著呢,才剛出去又撲了風,快坐著暖暖手,橫豎有我們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