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雪下大了?”錦心說:“可不是,這會子越發大了。”
二哥聞言推開半扇窗,我順著那縫隙望去,只見那茫茫的天地,一切都是白色的。若只是空氣清冷也罷了,偏偏時不時一陣朔風吹來,直往人骨頭縫裡鑽。二哥忙關上窗戶,轉身笑道:“我還說送你回來便過那邊去,現在只怕要緩一緩,你們別嫌我坐在屋裡礙眼才好。”
棠璃奉上茶來笑道:“二爺說什麼這邊那邊,總不過都是自己府上,平時想二爺來坐一坐也不能呢。”我接過茶盞親自遞給二哥道:“哥哥這條傷腿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若是出去吹了風,有什麼閃失該怎麼辦?快靜靜的坐著吧。”又吩咐錦心:“抱床毯子來給二爺遮住腿。”二哥接過茶,含笑說:“你可知道父親私底下怎麼誇你的?”
我端起一杯熱茶正要喝,聽他如是說,便好奇道:“怎麼誇的?”他笑著將茶一口飲盡:“父親說你頗為乖巧懂事,二孃則誇你比長姐還有胸襟氣度。”錦心抱著一床五彩團絲薄毯出來,插話道:“別說老爺夫人們誇咱們小姐,就連咱們底下人也一徑的誇小姐,又仁厚又平和,遇到風霜雨雪的,小姐還給賞錢,說是底下人辛苦。不怕二爺笑話,私下裡我們一群奴婢都說不知道前世燒了什麼高香能夠侍奉小姐呢。”
我聽了這話,有些受之不起。來到東秦之後,我一沒有宣揚主僕平等,二沒有率先垂範,三沒有普度眾生,每天呆在家裡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對社會沒有一絲貢獻,對人也沒有恩同再造。他們若是不說,我是絕想不到居然會獲得這麼好口碑的。
二哥見我發愣,便說:“你也別太得意,想當初你也把她們欺負的夠本。”棠璃見他說起以前,怕我不開心忙說:“二爺快別這麼講,小時候的事怎麼能作數?小姐現在大了,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我醒悟過來,想笑一笑,卻又扯不動嘴角。
初蕊突然掀開棉簾子冒冒失失跑進來道:“小姐快拾掇一下,宮裡來人了,指明要見小姐。”棠璃拉住她道:“混跑什麼,沒見著二爺在這裡。”初蕊臉一紅便要福身,二哥問道:“你莫不是聽錯了?宮裡人找四妹做什麼?”
初蕊小臉通紅道:“婢子剛才在二夫人房裡找春熙姐姐說話,突然外三廳有人來報老爺,說是宮裡的那大人來了,指明要見咱們家眼角有痣的小姐。婢子心想,這可不就是說咱們小姐麼?所以一路跑著回來告訴,只怕老爺馬上就要小姐過去了。”
我與二哥面面相覷,均不解其意。我想一想說:“莫不是雲意讓人傳話?”二哥沉思道:“若是沈御女傳話,修書一封即可,就算遣人來,怎麼會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說:“管他是誰,既然來了,左不過去見一見。”
棠璃把我按在梳妝檯前,逐一為我敷鋁粉,抹胭脂。錦心早拿出一隻炭筆細細為我描畫遠山黛眉,又在額心貼上蓮花鈿,再在兩頰點上面靨。我扭捏道:“又不出門見貴客,弄這麼妍麗做什麼?”棠璃正色道:“小姐不知道,宮裡來的人,恁他是誰都算貴客。何況現在也不知道來的是幾品太監,若是太散漫了反而不好。”
我只有乖乖坐著任她給我插上三翅鶯羽珠釵並珍珠玲瓏八寶簪,別上流蘇額飾,髮鬢兩邊別上燒藍鑲金花細,掛上藍色螢石耳墜,套上孔雀綠翡翠珠鏈,我從未如此濃妝,只覺得渾身俗豔不堪如坐針氈。
直到裝扮完了對著鏡子一照,才真正讓我感嘆。只見鏡中人滿頭珠翠,盛裝隆重。膚如凝脂;齒如瓠犀;一雙眼眸蘊藏著淡淡水霧,眼角眉梢又帶有幾分羞澀,當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禁不住撫上自己的臉,裴婉真是個美人胚子,淡妝之時清麗無雙,豔妝之後更是千嬌百媚。
棠璃看來看去,猶說太素淨了。二哥起初只在一邊笑著看,最後卻起身來到我身邊。他拿起臺上一盒玫瑰唇脂,含笑遞給我,棠璃錦心見狀藉故拿斗篷走開了去。屋內的銅爐散發著熱氣,暖烘烘的熱氣燻得人萌生濃濃倦意。我抬起眼簾看他,隔著流蘇看不真切。
他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手背上還有淡淡一道疤痕,想是戰場殺敵留下的印記。我接過唇脂半伏在臺上,對著銅鏡用指肚快速塗抹著唇脂,玫瑰的香味悠悠灑灑,撲鼻而來。弄好之後,我站起來轉了個身笑道:“今日這樣子,可像個富豪小姐了。”
二哥只凝視我不說話,他的眼睛像一汪望不到底的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棠璃拿過一件織錦鑲毛斗篷給我披上,錦心笑的眼睛也看不見,為我穿上灰鼠毛靴子說:“小姐平日裡就是不愛施脂粉,婢子看著小姐今日裝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