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儀掩不住唇邊的笑意,揚聲道:“周御女,你分位低微,想必是受她二人挾持,皇上給你一耳光已是恩賜,你還替她們求情?真是不知所謂!”
蕭琮回身望著雲意,像是希冀雲意能為自己辯駁。但云意緊抿了嘴唇,打定主意不爭不辯由他處置。蕭琮看了半晌,長嘆一聲,語氣陡地轉轉,冷冷道:“敏更衣既然如此言行魯莽,是要好好靜靜心,你就在雲臺館思過吧。”
雲意唇角驟然漫上一縷淒涼的笑意,重重磕下頭去,復起身時已臉色如常,淡淡道:“臣妾謝主隆恩。”
韓昭儀見蕭琮沒有要重懲雲意的意思,眼珠一轉,不失時機道:“敏更衣,皇上寵幸你才賜你封號,怎麼你反做出這等愚駑的事來辱沒聖恩呢?你如何能擔得起一個‘敏’字?”
蕭琮眉頭一皺,補充道:“褫奪封號,降為綵女!”
韓昭儀終於舒坦了,我看得見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快意,劉娉也微微一抿嘴唇,若有似無的現出一抹笑意。
綵女,是宮裡最低的位份,僅僅比沒侍寢沒封號的侍御好一點。陶映柔溫存美麗,一曲胡旋舞無人可比,可即便聖眷恩隆,因她是浣洗宮人出身,也只封了綵女,在宮裡處處做小伏低。
雲意平日性格直率,那些對她不滿的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滿腹的花花腸子,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如今見她勢如山頹,必定歡天喜地,不知要想出多少招子來磋磨她!
浣娘咚咚磕頭道:“皇上,敏姐姐冤枉,皇上開恩啊!”
佩鴛冷笑道:“周御女這話可是又要詆譭我們淑媛?淑媛身懷龍種,小心的不知怎麼愛撫才好,御女既然說沈綵女冤枉,意即是我們淑媛自傷其身了?”
浣娘哽咽道:“嬪妾不敢有這種念頭”
韓昭儀不耐的抽出羅帕,輕按了一下額角:“周御女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你出身寒微不懂事,怎麼婕妤平日也不教導教導?”
蕭琮的視線在我臉上一轉,視若罔聞,扭過頭去對劉娉溫聲道:“你不要緊就好。”
眾人簇著劉娉,她間或細不可聞的呻吟讓李獻良的額頭也有虛汗淌下,蕭琮臉色沉得快能滴下水來:“究竟淑媛的胎像怎麼樣?”
李獻良反覆沉吟,開口道:“淑媛的胎像強健,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只是淑媛說腹內隱痛,微臣細細診斷也看不出是什麼原因,或是淑媛受了驚嚇,因此心神動盪,龍胎究竟是無恙的。”
韓昭儀板著臉道:“李大人,可要為淑媛好好把脈,淑媛的父親為我東秦開疆拓土,若是淑媛有礙,本宮看你怎麼對得起皇上,怎麼對得起東秦!”
蕭琮道:“好了,你今日的話也夠多了。”
韓昭儀不料蕭琮出言奚落,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吶吶的住了口。
佩鴛攙扶著劉娉,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憤然道:“淑媛性子溫和,從來不與人結怨,對婕妤也恭敬有加,不知道為什麼婕妤要這麼對淑媛?”
我聽不得這樣有恃無恐的話,斜睨她一眼,她眼中毫無哀傷之意,反倒精光四射,想必以為此次定能連我也拖下水,一償韓昭儀與珍淑媛的夙願。
抱琴舉起團扇為韓昭儀擋住從樹木葉縫裡射來的日光,落井下石道:“婕妤既然說樂成殿外有蛇,為何來了這一陣子也沒人見著呢,莫非婕妤打蛇是假,誘珍淑媛出殿才是真?”
“還不住口!”
蕭琮怒喝道,抱琴嚇的一個激靈,復又跪倒,額頭觸地連連叩頭。眾人面面相覷,皆不敢聲張。
我面朝蕭琮,緩緩道:“臣妾若說於此事毫不知情,皇上肯信嗎?”
蕭琮沉著臉,看不出喜怒,只負手踱步到我面前,雙眼直視著我,似乎要看進我靈魂深處,把那個所謂的真相挖出來。我不閃不避,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蕩蕩,光明磊落。
四周鳥語花香,綠蔭滿地,若不是現在這種逼供的氛圍,該是多麼美的情形?清風拂過,周圍大氣不聞,像是隻有對視的我和蕭琮二人,我滿身滿心的惶惑憤懣一點一滴的退了下去。只是不知為何眼前一閃一閃,似乎天旋地轉不能自主,胸口又悶滯起來,湧上一陣陣欲嘔的衝動。我強自撐著跪好,深深呼吸著清新的草木之氣,又稍稍穩定了一些。
良久,蕭琮伸出一隻手來,眾人都清晰的聽見韓昭儀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心中歡喜,若是三人同時墜入陷阱,起碼我還能夠圓滑相對,仗著蕭琮的寵愛全身而退,必定能抽空子尋找救扶雲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