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她言語得體,全然不像以前那樣輕重不分,心下寬慰,又見蕭琮頻頻注目她,便示意她去為蕭琮敬酒。
慕容黛黛看了看我,低聲道:“嬪妾永遠不忘娘娘大恩。”
我淡淡一笑,望著蕭琮身邊簇擁的各色佳麗,心裡的悵惘像濃霧一樣層層漫了上來。
當晚蕭琮宿在曲臺殿,寧妃是向著我的,她也並不希望陶美人利用她的兒子再在蕭琮面前裝模作樣。
一夜枕頭風吹過,第二天蕭琮便宣了慕容黛黛侍寢,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但凡心情煩躁或是閒極無聊,必定是宣慕容黛黛歌舞一曲,陶美人也善舞這一點似乎正逐漸被他遺忘。
一日晨起,長信宮請安剛罷,太后忽然問起慕容黛黛的事,裕妃嘴快,噼裡啪啦一通說。
太后瞥一眼慕容黛黛,皺起眉頭問我:“你既舉薦提攜她,可知她是吐谷渾的公主,她哥哥是我東秦的心腹大患?”
我正襟危坐回道:“慕容寶林比嬪妾還早進宮,原本就是皇上的妃嬪,她擅於舞蹈,嬪妾不過是讓她有機會在皇上面前獻技罷了,談不上舉薦提攜。”
太后冷笑,有意打擊我道:“她雖然是皇上妃嬪,不過是做做樣子隨便封的,若是以為靠著她便能得勢,只怕就打錯了算盤。她這般平庸的資質,皇上怎麼可能對她有興趣。”
我見慕容黛黛被太后一席話弄得無地自容,笑著介面道:“正是呢,太后也說皇上對她沒有興趣,那就更加不必有所擔憂了。”
太后臉色一凜,剩餘的話像梗在了喉間,一時竟一言不發。
其餘人起初還各自說著話,此時見她臉色不善,我又似乎全然不怕的樣子,也都靜了下來。
須臾,太后問寧妃道:“近日六宮沒什麼事吧?和妃抱恙,倒是讓你辛苦了。”
寧妃忙起身回道:“嬪妾不辛苦,有奉薇夫人從旁協助,事務處理起來倒也順手。”
太后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她協理的真好,連仇敵的妹妹也推到寵妃的位子上了,你在旁邊只會呆看,自己還有沒有腦子?”
寧妃臉上一白,忙屈膝道:“嬪妾愚鈍,請太后息怒!”
我見太后無端端為了慕容黛黛的事發脾氣,想是陶美人又灌了不少迷湯,當下也屈膝道:“太后息怒,皇上喜歡歌舞,也只是在煩悶時才召幸慕容寶林,並沒有過度寵愛。況且,我國與吐谷渾是和是戰,現在還很難說”
太后搶白道:“皇上煩悶,自有陶美人伺候,要這吐谷渾的賤婢獻哪門子殷勤?”
她瞥見慕容寶林泫然欲泣,面帶鄙夷啐道:“出去!哀家的長信宮何等尊貴,別平添了晦氣!”
慕容黛黛臉色慘白躬身而出,我並不在意太后的惱怒,淺淺一笑:“陶美人如今貴為六皇子生母,還時時像舞姬一般伺候皇上左右,嬪妾自然不介意,卻怕堵不住宮裡的流言蜚語,說什麼陶美人宮人出身改不了秉性,讓六皇子平白受委屈。”
太后氣極,說話間捶的桌案通通作響,“自古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你熟讀詩書,會不懂這個道理?你一個人狐媚也就罷了,如今又添一個會跳舞的妖精,當著要誑哄的皇上奢淫無道嗎?”
嬪妃們都嚇得跪倒一片,我仍只是屈膝,並不下跪,“嬪妾與皇上心心相惜,並不曾狐媚惑主。至於太后所說紅顏禍水,想是指妲己妹喜之禍。嬪妾不才,讀過幾本書,嬪妾不信區區女子可以擾亂明君的心性,分明是商紂夏桀暴/行逆施,卻把亡國的罪名推到女子頭上。當今聖上仁厚寬和,不肯因為慕容超謀逆便連坐慕容寶林,這正是皇上英明之處,嬪妾不覺得皇上因此便是奢淫無道,太后是皇上親母,又怎麼會這樣以為呢?”
太后氣的張口結舌,找不出話來辯駁我,卻聽陶美人道:“娘娘,太后也是憂心皇上,你怎麼可以這樣頤指氣使質問太后?”
我還來不及駁她,太后已然醒過神,立時大怒道:“區區一介夫人,竟敢在哀家的長信宮放肆!哀家問一句,你敢回十句,簡直恃寵生嬌目中無人!”
第二十一章 沉舟觸玉磯
我笑得越發謙恭有禮,“嬪妾並不敢對太后存不恭之心,不過就事論事多嘴了幾句,太后要是不喜歡聽,嬪妾以後引以為戒就是了,萬望太后息怒,保重鳳體要緊。”
太后越發冷笑不已,“好一張利嘴,哀家今日倒是想看看,皇上身邊的人哀家到底能不能動一動!”
寧妃驀地仰起頭道:“太后,奉薇夫人不老成,說話觸怒太后,嬪妾下去一定狠狠責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