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不敢再把還魂石正大光明地帶在脖子上,她怕這樣並不顯得貴重的東西現於人前,會惹人遐想。所以她便只是把它放在腰間,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她都能一瞬間找到它的所在,是毀是給,都在她一念之間。
現在還無人知道她大哥將陰陽符舀去的訊息,她不斷安慰自己,沒有訊息便是最好的訊息。在不知道她大哥會把東西給誰的情況下,她寧願她大哥現在只是帶著連他自己都掌握不了用途的一張符紙,而並不是將東西奉在雙手之上。
她也並不打算告訴別人,孟氏族寶被認為分開,一樣在她這兒,另一樣在她大哥身上。
淵離說過,孟氏祠堂裡有東西可以響應孟氏族寶,既然沒人將目光轉移到她大哥身上,那麼無疑的,能受到響應的,只有還魂石。
既然誰都想來分一杯羹,而她不願意別人來染指她娘留給她的這個,不知道是護身符還是催命符的東西
誰有能力,誰就來取吧。
她疲憊地低下頭去,淵離暗歎了一聲說道:〃羅衣我知道你心中不綴。誠然,這些東西都不該是你揹負的,可你卻已然揹負了太多〃
她淡淡地笑了笑,沉聲說道:〃我覺得我累,我也覺得,我很虧。你看,我明明在戰雲城活得好好的,忽然被擄了,忽然被救了,又忽然遇到了故友,忽然莫名其妙約你外談,然後,就忽然渾渾噩噩隨你到了這兒。我的整個人生,好像都從來由不得我自己做主。即使我再積極,再慎重地過我的生活,總是會被命運拉到偏離我初衷的軌道上去。這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
〃每個人,從出生,到成長,到長大後漸漸衰老,都是必然經過的過程。〃淵離低低地說道:〃命運給了我們很多選擇,但其實很多選擇都是空的。因為那麼多的選擇裡,你卻只能選那一條。那麼多的選擇,你只能選那一條。〃
他聲音漸不可聞,羅衣微微偏了頭看他,莫名地感到一陣心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轉向了他的鬢角。
是誰說過那麼一句話?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和他都不老吧。她才十五及笄年華,而從他的樣貌,他母親的年齡推算,他也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可何以他已有了青絲成了白雪,緣何他雙眼中盛滿了太多的滄桑?
驚才絕豔的淵離先生,一篇《警世言》震懾天下,卻並不得當權者重用。饒是如此,淵離亦從未放棄過其實早已放棄他的朝廷,他用自己的行動支撐著搖搖欲墜大廈將傾的大楚皇朝,東北西走,南來北往間,他羸弱的身軀越發顯得高大。
她欣賞這個男子的魄力,欣賞他堅定的信仰,也欣賞他並不不折手段的磊落。
於是她輕輕地說道:〃淵離,我可能,還是會想法子離開的。〃
不待他開口,她又清晰地說:〃但是我,大概永遠都無法討厭你,無法恨你,無法責怪你。你是個好人。〃
靜坐的男子苦笑了一聲,盤坐起雙腿,溫柔而靜謐地看著她,那眼神中滿溢的都是柔和,他整個人卻是清雋的,像是註定孤傲一生,只能過梅妻鶴子生活的林浦,於那深山老林中陡然生出一種〃深處有人家〃的溫馨錯覺。
她以為是她的眼睛出錯了。
她眨了眨眼,面前的男子還是那樣,柔和地望著她,像是要望盡她的瞳仁裡。
〃我不知道我現在做的是不是對的,但是我知道,我若任由你留在戰雲城,可能這一生,我們就會錯過了。〃
她只聽到他在她耳邊這樣說道:〃羅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容貌雖美,眼底卻藏著最深的抑鬱。〃
她怔怔地搖了搖頭,他卻像是得知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一樣,眼底驀然發了光似的,嘴角都翹了起來。他說:〃我是這世上第一個看到你心底的人呢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笑的時候,並不一定是在笑;你不笑的時候,亦可能在哭;而你哭的時候,定是心底撕心裂肺地疼。我都看得分明,那一次,你哭得那麼慘烈,我就知道〃
他緩緩笑了起來,〃我知道,那個女子那時的眼淚,會停留在我心底,很長時間。〃
羅衣似是呆了一般,然後陡然面紅耳赤。
淵離是在表白?
她陡然一個激靈,然後反覆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可淵離那番話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啊
〃停留在我心底,很長時間〃,這不是很明確的表白語嗎?淵離喜歡我?
不對!淵離那種高階文人,怎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