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可有拿去浣洗乾淨了再放好?”
采綠在旁正要接話,鄭蠻兒隨手拿指在硯中一點,看了看指尖點頭道:“是洗過了。”
“郡主擦擦手吧。”蜻蜓遞過一方錦帕,“裡面總有些殘墨呢。”
鄭蠻兒不在意的一彈指:“就這麼一點”誰知道她指尖那一點半水半墨的水珠,偏巧飛上了牆,元秀順著看去,埋怨道:“別弄壞了三姑的畫!”
“三姑從前擅畫碧桃”昌陽說了半句,看清楚了那幅被撣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墨漬的畫,卻噫了一聲,“這畫不是三姑畫的?”
玄鴻元君擔心客房年久失修經受不住幾日前的雷雨,讓她們換住的這間屋子陳設一如尋常富戶,牆上自然也掛著一卷卷書畫,當日鄭蠻兒進門時因隨手抖落斗篷上的水珠還被蜻蜓提醒過一回,不過那晚忙著擦拭安置,又因為元秀和鄭蠻兒都是養在富貴中見慣了名家手筆,這牆上字畫尋常,都沒再注意。
此刻被昌陽公主提了一句,才留意看去,卻是一幅寬約四尺的立軸畫卷,紙質因年代久遠已經泛黃,越發顯得其上墨色黎黑,以在場之人的眼光來看,畫技平平,但內容卻頗為少見,並非夢唐常見的人物花卉,或者慣常的怡情山水,竟是兵燹連綿四野倉皇,一派錦繡燼焚,畫棟焦土景象,儼然就是一幅國破山河在。
看清之後,眾人都是一怔,鄭蠻兒最是直白:“這是誰畫的?三姑祖怎麼還掛在這裡?”
畫上並無落款印記,卻在左上方留了一片魏碑字型,這字倒比畫好得多,焦墨到處,盡顯風骨:
琵琶聲殘聞鼙鼓,漁陽訊息破歌舞。
帝駕倉皇出函關,戎車碾盡風流骨。
兵燹燼倉署,臺星墜簌簌,
蘭省柏臺疑鬼窟,雲鬢花顏淪賊辱。
傾國嬌弱疊入井,嬰兒稚女棄於途。
西望紫蓋回,崔巍何踟躇?故都遍哀戶,燎梁棲鸚鵡。
梨園冷落子弟凋,蓬萊仙閣走兔狐。
東望河朔冷,三鎮犄欲獨,海客泣歸路,中原斷音書。
此後烽火悔當初,中間牛李頻相誣。
昔時侍兒漸為主,空呼大家羈宦奴。
長安王氣淡若無,使君擁戈望天衢。
貳百年風流堆砌地,忍見錦繡紛紛付一炬?
字雖然好,寫的內容卻實在掃興,讀罷,人盡失色。
“這說的是安史之亂?”鄭蠻兒脫口而出!
“還有後面呢,東望河朔冷,三鎮犄欲獨,海客泣歸路,中原斷音書”元秀淡淡道,“河北三鎮,牛李黨爭,甘露之變,藩鎮割據倒是把咱們夢唐由盛轉衰的事情都記了進去,難怪畫中河山破碎,樓臺傾頹又兵燹四起!”
昌陽臉色很難看:“雖然如此,但先帝勵精圖治,如今五哥也勤於政務,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三姑怎麼還把它掛在這裡?”昌陽自先帝下了賜婚於崔風物的旨意起,就日夜盼望著能夠與心上人早日長相廝守,因著先帝駕崩以及昭賢太后這兩回國喪,先帝也就罷了,昭賢太后這一回推延她的婚期,昌陽當著人的面不能說什麼,私下裡可是懊惱極了。
如今她正是數著日子滿心期盼歡喜的時候,冷不防看到這麼一幅畫一闋詩,心裡能痛快才怪。
“咱們去問一聲。”元秀略一沉吟,“三姑叫我和蠻兒搬過來卻沒把畫收起,顯然是不在乎我們看到,說不定有什麼原因?”
“三姑雖然出家,但在咱們眼裡她到底是皇姑!有什麼話不好直接說,非要如此迂迴?”昌陽有點不滿。
正說著,外面走來一個青衣女冠,卻是除了昌陽公主外都已認識的瑤光,稽首後緩聲道:“觀主讓貧道過來提醒一句,午後恐有陣雨,幾位若不立刻走,還請留到未時之後,免得途中不便。”
“瑤光道長。”元秀向她點了點頭,指著牆上的畫問道,“我等立刻就走,只是方才看到此畫並非出自姑母之手,也無落款印章,未知是誰人所作,竟被懸掛於此?”
瑤光順著她手指看了一眼,淡然道:“這是觀主從前的知交,忘憂先生所作。”
元秀奇道:“忘憂先生?是誰?”卻感覺袖子被人拉了一把,然而瑤光已經在回答了:“忘憂先生是別號,其人姓杜名青棠,字合歡,乃是前朝相公,如今賦閒住在靖安坊杜家老宅的就是。”
“杜青棠?”元秀微微一皺眉,昭賢太后頗有文德皇后之風,謙遜賢德而不問政事,元秀自小被她撫養長大,對前朝之事也不甚瞭解,但她也聽說過憲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