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了。
李鑾這個新君,朝野上下都知道不過是個傀儡,才六歲的孩童再怎麼天資聰慧又能夠懂得什麼,何況他的父親還是被邱逢祥所廢,如今繼立其子,一方面是為了駁斥魏州舉出的血詔與徐王,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李鑾的年幼,又佔據了長子的名份。
幼子為帝,意味著好控制,所以李鑾在十年裡怕都是安全的,畢竟邱逢祥廢帝容易,若想改一姓來稱帝,神策軍卻未必肯聽了,否則他也不必等到了換田之事這一個藉口動手,到底這天下不忌憚史書的人還是少的。
就是杜青棠威懾諸鎮這樣的人物,若叫他代替李室稱帝,卻也不敢的。
不過也正因為年幼,李鑾因為是豐淳的長子,他的母妃趙芳儀早先又是極為得寵的,所以養就驕橫跋扈的性情,想到了這裡元秀倒是慶幸自己當初與趙芳儀不和起來了——因此豐淳降了趙芳儀的位份,又因為後來王子節舉辦櫻桃宴,禮聘了五人入宮,美貌的裴氏與韋氏趁著趙芳儀有孕,分走了許多寵愛,讓趙芳儀也不能不收一收原本那驕橫的性。子,連帶著李鑾也懂事了許多。
若不然照著李鑾當初強闖甘露殿的做法,見著了杜青棠與邱逢祥時出言無狀,這兩位固然未必會與一個孩童計較,卻未必肯受新君之氣,反正豐淳膝下尚有二子,暴斃一個韓王委實算不得什麼大事。
聽豐淳這麼說了,元秀倒是放了些心,她原本見豐淳正當壯年卻依舊暮氣沉沉,惟恐他乍逢鉅變想不到,但這會既然還要為長子打算——魚烴是跟著豐淳從儲君到登基的人,有他在李鑾身邊,能夠提點的地方可不少——而邱逢祥與杜青棠既然允了魚烴到李鑾身邊去伺候,也表明了他們有意善待。
豐淳既然還要為李鑾考慮,那麼如今這樣死氣沉沉想來也只是一時心緒不佳罷了或者這種不佳與己有關?畢竟從元秀出生起,豐淳就已經是儲君,到了登基後,更是貴為至尊,如今被廢棄,卻還要與幾個妹妹照面,想來豐淳心下是極為難受的
她這邊沉思不語,豐淳卻終於從龍池上面收回了目光,輕聲道:“我這幾日,總是夢見了昭賢太后從裡面爬出來。”他這句話來得突兀,元秀猝然聽聞之下不覺身上一冷,她的膽子本不小,但這會看到豐淳那古怪的眼色也不禁哆嗦了下,低聲道:“五哥你在說什麼呢?”
“你都知道了?”豐淳卻又問了一句,元秀看向了他,卻見他面色複雜,定定的看住了自己,她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豐淳說的知道是什麼,咬著唇點一點頭,方道:“是離恨天。”
“離恨天與醉顏酡,一用男子,一用女子。”豐淳慢條斯理道,“都是汾陽郡公當年征戰之中偶然所得,其製法早已失傳,就是宮裡,也沒有的。我當初那一盒離恨天,還是向薛娘子索得。”
頓了一頓,他又問,“這些都是杜家告訴你的?我聽說你下降杜拂日的賜婚聖旨還是以大郎名義發下去的?”
元秀聽了他後一句,原本略微蒼白的臉色頓時騰的滿是緋紅!
她沉默了半晌方低聲道:“若是五哥不喜,我”
“我確實不喜你下降於杜家。”豐淳復望向了龍池,淡然道,“不過如今不一樣,且不說你當初對著河北賀六那般傾慕,杜青棠與韋造先後出面相勸都不曾露出下降之意,而對杜家十二郎卻只是跑了次玢國公府便主動提出結親之意你是我胞妹,我如何看不出你的心思?當時我自以為可以將杜氏一門趕盡殺絕,自然不容許你給杜青棠逃出生天的機會。”
說到此處豐淳似譏似諷的笑了一笑:“卻不想最後卻是你給了我逃出生天的機會!”
“五哥”元秀且慚且羞,她主動請求下降的人家,到頭來迫得了她唯一的胞兄退位,可如今她卻還是要下降如今當著豐淳的面說這件事,她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沮喪與愧疚。
“你無須覺得有什麼不妥,如今皇室衰微,大權皆集於外人之手,而我自身生死難料,大郎名義上是新君,年少不說,他若有能力,最先護持的畢竟還會是趙氏。如今你無依無靠,那杜青棠此刻大權在握,他膝下無子,視杜拂日猶如親生,先前你自請下降與他時,我亦使人查過杜拂日生平與容貌才幹,憑心而論,此人確實有尚主的資格。”豐淳收回目光,慢慢的道,“時局到了此刻,我已無力為你做什麼,只盼這杜拂日能夠好好待你罷。”
他話是這麼說,但語氣裡的那一絲失望與自嘲卻似字字句句都紮在了元秀心上,元秀咬著唇,半晌無言,卻聽豐淳複道:“詔書上面說你笄禮後就要下降?”
“是。”元秀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