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才是別院的主人,她豢養打算狩獵裡邊大展身手的猞猁主動撲倒了郭雪,自然也是郭雪的不是。加上郭雪之父郭旁才因為將幽州李十七娘當作了綠園的李家娘子放進來,剛剛被罰了一回,如今自然要格外的謹慎些。
元秀隨口問道:“郭旁膝下就一子一女嗎?”
“這倒不是,是一子二女,那郭雨奴是長子,下邊兩位女郎也是跟著兄長的名字,皆取了雨字旁——雪娘上邊有個阿姊,名叫郭霜。”元秀對自己外祖家的感情非常複雜,她才三歲就沒了生母,說心裡不遺憾是不可能的事情,昭賢太后待她雖然很好,但終究與生母不一樣,然而讓郭家族沒的偏生又是她的父親,憲宗皇帝雖然忙於政務,但見面時對女兒們一向比皇子們要憐愛得多,對她來說,親近郭氏,很難不因此在心中產生對憲宗的怨憤,這樣忤逆違反孝道的想法在受過昭賢太后十二年之久的正統忠孝教導之中長大的元秀而言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更何況,皇室之中的長輩固然凋零了許多,好歹是看著她長大的,郭家的長輩,她唯一熟悉的一個,還不全屬於郭家,薛氏只是郭家的養女。在這種情況下,元秀連紫閣別院中的舊僕都不願意多見,全部交給了採藍處置。
這會也就是薛氏不在,她才會主動問一問。
“他們都在別院裡?”
采綠點了點頭,她性。子活潑,最愛打聽這些家長裡短,原本有沉穩的採藍在旁盯著,總不許她多嘴,薛氏在的時候,她膽子就更小了,這會採藍忙著處置別院之務,薛氏在別院中四處走動,只留了她在這裡伺候元秀練字,又見元秀有興趣,當下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那雪娘是才過來的呢,據說以前是放在了長安陪著她的祖父,因暑熱才送過來並見一見父母。郭雨奴同霜娘倒是一直在別院裡邊,這對兄妹都很能幹,雨奴阿家是見過的,那霜娘雖然長的不及雪娘可愛,然而做事都是極利落的,究竟是山裡長大,阿家沒有看到,前兩日採橙手底下的錦木瞧見了道旁一顆楊樹上似生了菌子,才要叫人拿梯子來看,那霜娘恰好路過,聽說後把袖子一卷,蹭蹭幾下就爬了上去,好不利索!”
采綠連比帶劃說得極為生動,元秀也正是好事之時,聞言來了興趣:“這霜娘多大了?”
“奴沒有問,但瞧著該與阿家差不多。”采綠正說的興高采烈,外面薛氏恰好走了進來聽見了半句,隨口接道:“什麼和阿家差不多?”
見著了薛氏,采綠頓時噤了聲,忙站起來道:“大娘回來了?”
薛氏懼夏之症到了山上究竟好了很多,歇了兩日,方才又在別院裡走了一圈,這會看起來氣色已經很不錯了,她穿著寶藍底繡暗花襦裙,臂上搭著一條杏子黃的披帛,面上未施脂粉,鬢髮拿篦子抿得一絲不苟,與之前在珠鏡殿時的病懨模樣迥然不同。
“方才從庖下過,那叫雪孃的小娘生得倒與阿家幼年時有幾分相似。”薛氏也沒追問,不過元秀請她坐下後,開口居然也提到了郭雪。
元秀在薛氏面前就不太想多提與郭有關的人與事,便笑著把話岔開道:“大娘身子若是好了,咱們明日去下邊谷裡狩獵可好?上回回來的路上,郭雨奴說峰上都沒有什麼象樣的獵物,想要獵物多還是得去峰下,正好也去看一看高冠瀑布。”
“峰下?”薛氏倒不是故意敗興,但究竟遲疑起來,元秀見她這樣,呆了一下才一拍頭,恍然道:“是我糊塗了,大娘到這山上來才好了,再下去可別又難受上了。”
“袁別鶴身手不錯,為人也是機敏老成,是先帝當初選去保護五郎的人,如今五郎派了他來保護你,只要你多聽他的建議不胡鬧,走遠一些也是無妨。”薛氏不想因為自己拂了她的興致,便建議道,“只是九娘如今的身手也就那麼一回事,別說其他,你能獵到一頭鹿就不錯了,至於獵虎,就是禁軍裡面有人得了手,也是足以誇耀的,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在九娘面前說了諂媚之言,叫九娘還當真以為自己足以獵虎,但大娘總不會瞞你——你若當真遇見了虎狼之屬,還是快快躲到了袁別鶴身後是正經!”
薛氏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饒是元秀早已經習慣了她的嚴厲,此刻也不禁委屈得差點沒掉下淚來:“大娘這是哪裡聽來的話?我幾時說過到山下去狩獵是衝著獵虎去了?”
“不管你有沒有說過,總之我方才已叮囑過袁別鶴,務必不許你涉險。”薛氏也沒在意她計較的重點,只是反覆提醒道,“山間不同原上,有猛獸是一回事,人也少,萬一出了事,禁軍救援不及,到時候有你後悔的!”
元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