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換什麼地方?這會我就覺得行宮也未必有這裡好了。”
“九娘就是貪圖新鮮。”薛氏聽到她這麼說忍不住調侃道,“是誰連著幾年從華清宮回長安時都一步三回頭,當初還纏著先帝要把那邊的溫泉都帶走的?”
她說的卻是元秀小時候的事情了,驪山自古就以湯泉出名,本朝為了避暑,自太宗皇帝時就在驪山北麓建起離宮,初名湯泉宮,天寶六年改名華清宮。玄宗皇帝尤其喜幸此處,甚至有幾年還攜貴妃在離宮長住。自安史之亂後,頗有一段時間因朝政動盪,華清宮人久不見聖顏,但憲宗皇帝繼位後,勵精圖治,每年倒有餘暇率六宮及百官前去避暑。
元秀作為憲宗皇帝膝下唯一嫡女,又由後來代掌後宮的王惠妃親自撫養,憲宗每每攜人往驪山避暑,總也少不了她一份,因她當時年幼不能久泡溫泉,偏生元秀天性喜水,薛氏盯她盯得很緊,所以有次伏日結束,秋風乍起,聖駕將回長安時,恰好召眾子女至御前奏對,憲宗皇帝見元秀小小年紀卻面有鬱色,驚訝之下便將她叫到身邊詢問,誰知道元秀張口就要他將湯泉搬一口去長安——當時左右有善諛者便提議不妨從驪山左近修築暗渠引溫泉水至大明宮中,也算是“搬運”過去了,只是被憲宗皇帝以勞民傷財阻止,另賜了一批珍寶之物給元秀以作安撫。
華清宮是中規中矩的夢唐宮殿,自然不及這座紫閣別院新鮮,但要論舒服卻是兩者各有千秋了,元秀方才說離宮不及別院,無非是頭一次見到吊腳竹樓這樣的建築新奇罷了。這會被薛氏說穿,卻沒來由的想起了憲宗皇帝,她這個父皇繼位之後多半都在忙於政務,哪怕是她這個唯一的元后所出之女與他見面的機會其實也不多,眾子女裡,要說憲宗最花過時間的除了做過太子的豐淳外,便是長女平津——平津出生時,憲宗皇帝還是太子,雖然懷宗皇帝久不問政事,但當時的憲宗還是有比較多的時間去逗弄女兒的。
等元秀出生時,憲宗已經立豐淳為太子,在這種情況下,憲宗不遺餘力的培養著帝國新的繼承人,對女兒們就更加顧不上了,除了年節及大典的宴會上,平素也只有王惠妃侍寢前,元秀可以被問上幾句。而元秀記憶裡,她到王惠妃身邊時,似乎憲宗皇帝已經很少召王惠妃侍奉了這些想起來,不免有些失神。
等她醒悟過來時,卻正聽見采綠拍手叫好道:“既然如此,別院中可有釣杆麼?”
只聽別院的管事笑著道:“釣杆自是有的,其實在別院裡釣著都是放養下去的彩鯉,雖然好看,肉質究竟不及山澗所出,高冠瀑布下的野魚卻是鮮美無比,因貴主今日到,昨夜僕特使人去那裡設網抓了幾條,以瀑布下潭水養在廚下,貴主可要嘗一嘗?”
元秀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時候已經過了晌午,她們在路上用了從大明宮帶出來的點心,餓倒是不餓,見旁邊采綠渴望的看著自己,不由撲哧一笑,道:“那麼就盛些湯來看看。”
那管事忙答應一聲,趁機退了下去。
因元秀來前就告訴他們會自己帶足伺候的人手,不必另外預備僕婦,管事走後,元秀回到正廳坐下,又叫薛氏與采綠也不必拘禮,都坐下來歇息一二,便覺得周圍一片幽靜,偶爾漏進一兩聲鵲鳥蟲鳴,說不出的空寂之感。
采綠四下裡看著,卻被她發現了方才幾人都沒留意的廳上中堂,龍飛鳳舞,忍不住抬起頭來辨認著,元秀回頭一看,立刻認出正是一幅竹之十德,她忍不住問薛氏:“大娘,我那四舅舅,可是看過典籍中記載的漢武帝時甘泉祠宮?”
“阿家,那是什麼?”采綠好奇的問道。
“甘泉祠宮也是竹造。”元秀解釋了一句,“其實今日這樣的晴朗之日,居於竹樓只覺得清爽,這種樓閣,本該風雨飛雪之中入住,才能感覺到其中的疏朗軒舉——尤其急雨擊簷若促弦、密雪飄窗似碎玉,最能助興!”
薛氏望了望窗外天色,不覺笑了起來:“九娘當真是有福之人,心裡想什麼,就來什麼。”采綠還以為她是說管事已經將魚湯取來了,誰知道卻是樓中漸漸暗了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飛來烏雲聚集,處在山峰之上望去,彷彿四面八方的雷雲向著峰頂聚集,山風越發的大了起來,走欄下麻繩串成的幾掛竹片,發出清脆而急促的聲響——就要下雨了。
而且看勢頭,不會太小。
“幸虧咱們已經到了。”薛氏走到窗邊看了看天色,由衷的慶幸道,終南山的山路一向都是被稱為崎嶇的,何況紫閣峰也不在主峰上,宗聖宮那邊有皇家不惜人力物力開闢的朝聖山路,可容帝輦上下,紫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