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只覺得他殷勤小意,倒是十分謹慎的人。
現在陳培一身的戎裝,雪白的手套扶著帽簷,遠遠就並腳行禮,然後微微一鞠:“夫人好。”
秦桑從來很討厭這樣的做派,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還禮。
陳培道:“慕容公子已經更衣休息,屬下這就遣人去告訴他夫人來了。”
秦桑說:“是我來的太早了些——晚宴不是六點鐘麼?還是不要叨嘮客人休息,過會兒再說吧。”
陳培道:“那麼屬下先陪夫人去看一看宴廳。”
雖然西園飯店皆是中式的園林,在園角西側卻又一幢西洋式的小樓,據說是遜清末年的時候營建,原是供西園主任的女眷登高眺湖之用,自從改成飯店,這裡變成了西餐廳。尤其是三樓的大廳,一列向南的長窗玻璃,窗外地下又由雪白的大理石雕柱,托出精緻的露臺,正對著煙波浩瀚的符湖。
但現在正是冬季,又在下雪,所以落地窗都關得嚴嚴實實,屋子裡暖氣燒得很旺,又放了許多鮮花插瓶,一進去暖烘烘的熱氣夾著花香,幾乎燻得人幾乎微醺之意。
秦桑說道:“這裡花太多了,拿走一些。”
飯店裡的招待早換成了陳培的人,行動利落,七手八腳將那些瓶花撤去了一些,秦桑看過宴廳的佈置,然後問陳培:“昨天改的選單,飯店的大司務怎麼說?”
陳培道:“夫人請放心,飯店另外借了一個承州廚師來,不應再有問題。〃
秦桑點了點頭,又問了幾處細節,陳培見時間不多了,便引她重新沿著遊廊走回大廳。
剛剛一進廳門,就見到穿藏青色長衫的人——那是慕容灃貼身的侍衛,雖然穿著長袍,但掩不住軍人那種特有的姿態,他見了秦桑由陳培陪同,氣質不凡,後面還跟著副官與衛士,料知這便是易夫人,立時很恭敬地行禮,一面回頭命人去通知慕容灃。
十六歲的承軍少帥眉目清峻,有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顯得十分少年持重。他倒是一身西式的華服,由穿長衫的侍衛簇擁著出來,倒仿若眾星捧月一般。
看來慕容宸還是極為疼愛這個兒子,雖然遣他南來,但隨從眾多,精銳盡出,顯然非常在意安全。
慕容灃隻字不提易連愷的避而不見,與秦桑交談之間,亦顯得頗具風度。
秦桑暗自詫異,心想舉國皆知慕容宸乃是草莽出身,連大字都不識幾個,誰知竟然養出這樣一個兒子,談吐風度倒也罷了,難的事心思深沉,小小年紀便已經顯得見識過人,將來倒真是雛鳳清於老鳳聲也未可知。
她和慕容灃的這頓飯,倒吃的頗為輕鬆,慕容灃留學俄國,見識甚是開博。席間兩人不過閒談音樂美術,並不涉及軍政之事。
秦桑精心安排的菜式,雖然是按西餐的規矩分盤而上,但幾道主菜確實一半的符州時鮮,一半乃是承州風味的菜餚。
秦桑笑道“不知公子口味如何,所以請了一位承州師傅,做了幾道承州菜,希望公子能覺得在符遠就像在承州一樣。”
慕容灃感念她招待細心,所以也極為客氣。
兩人吃完了飯再按西洋的規矩飲過咖啡,秦桑略坐一坐,便婉轉告辭:“公子路上辛苦,還請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慕容灃倒是格外客氣,一直送到雨廊之外,他因為也曾留學西洋,所以守著紳士的規矩,親自開啟車門,扶著車頂讓秦桑上車,秦桑連聲道:“不敢。”
慕容灃道:“我與易三哥乃是世交之誼,嫂夫人不必這樣見外。”
秦桑見他這樣客氣,便也由他去了。
她這一晚上雖然沒有做什麼大事,可是招待敷衍,也是極累人的,坐在車上秦桑只是在想,慕容宸遣慕容灃南來,倒未必真是兒戲,只是中外皆以為這慕容灃不過十六歲,又能參曉什麼軍政大事——親自見過之後,她倒覺得,這個慕容灃不容小覷。
潘健遲就跟在她左右,秦桑心想他看到這樣的警衛,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她回到城防司令部時,易連愷卻早就回來了,換了睡袍拖鞋,很閒適地坐在那裡看報紙。
聽到秦桑上樓的聲音,他便放下了報紙,看著秦桑進來,後頭跟著朱媽拿著大衣和手袋,於是滿面笑容地站起來,說:“夫人辛苦了。”
秦桑不理會他這樣的惺惺作態,只是淡淡地道:“你今天回來得倒早。”
“我這不是惦記你那邊的事情。”易連愷問,“怎麼樣?是不是沒吃好,要不再叫廚房做點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