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官員,哪怕是品秩極低乃至未入流雜職官,都有所謂“一命之榮”。因為這些都是由天家任命或吏部銓選,是可以列入政府正規編制,即便不是公務員那也是事業編制,是可以依法享受不同政治待遇。同時也受到諸如籍貫迴避、京察大計等制度約束。
但吏員就不同了,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是政府僱用人員性質,按上輩子說法就是臨時編制或是企業編制。特別是州縣衙門內吏員,一般都是從地方上揀取“有德”、“有才”人充任。“有德”標準是循良無過,“有才”標準是書寫計算,選取方式則是由耆老公議或考選納貲,只不過一旦落入實踐,大多是為地方上紳富所把持了。
那些個官員還能三年一考幾年一遷,可很多吏員大多都是當地豪富推選,世代盤踞地方衙門,早已是內外勾結一氣形成地頭蛇勢利了。
而因為官員迴避制度,外放官員到了州縣來當官,都是外鄉人。有人上任時候連語言交流都成問題,還有官員就是因為語言不同去職,所以談不上熟悉民情明察秋毫了。好容易幹到有點熟悉了,又得依官制調動,再派來繼任者,一切又從頭開始迴圈。所以再精明官員,也無法擺脫吏員欺瞞和干擾,倘若這官員本來就是庸碌無能之輩,自然就要被吏員隨意擺佈了。
甚至可以這樣說,那些世襲、資深吏員看來,這州縣衙門真正主人本就是他們,上面派來當領導知縣不過是個客人罷了。客隨主便,這可不是一句虛言。
所以可貞初初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這心裡真是“突突”了兩下。之前擔憂又都冒了上來,這哪裡是去做官,分明是去上刀山下火海。
可隨後又有些釋然了,若是那些尋常百姓人家子弟,說不得遇到這樣胥吏是毫無辦法。因為很多乃至一榜兩榜出身官員,做八股文頭頭是道,做“親民之官”則昏昏如也。
那些吏胥們只要憑藉他們通曉辦事律令、格式和成例資本,就能矇騙乃至挾制官員,甚至於引誘他們同流合汙。左右,有當官前頭頂著呢!即便事情發作了,倒黴還是當官。
可到底,蘇慎出身官宦世家,從小就是聽著這些事兒經著這些事兒長大,又有那麼多專業過硬自家人幫襯著,他自己也不是不求上進人,肯定不至於這般恐怖。
只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可貞緊緊地給自己上了根弦。
就像林氏說,走不通“老爺”那,改道去走“太太”那情況也實是不少。
有些內宅太太奶奶們,“夫人外交”用那叫一個爐火純青。還有一些官員們,借妻子做掩飾,假以懼內為名,以妻子名義收受賄賂。畢竟這樣一來。總要比自己親手接過來得乾淨一些,出了事兒也有開脫餘地。據說這官場裡也有個說法,叫做“老爺不愛錢,太太愛錢”。老爺得名聲,太太得實惠,這也算是官場中老傳統了。
所以林氏再三告訴可貞,一定要持身正念,遇寵不驕、不越雷池,萬不能給蘇慎惹禍。同時,也要看顧好家下人,別讓他們受利益驅使,做出欺瞞背叛主子事兒來。
翌日一早,一大家子人坐了幾輛馬車,齊齊往書院去了。
昨兒回來後,可貞沒讓蘇懷遠往書院報信,為就是給蘇鐸一個驚喜。
而蘇鐸看到可貞和小九晏哥兒時候,也確實是大大驚喜了一把。
只不過,可貞剛帶著兩個孩子跪下來磕頭,蘇慎立時就紅了眼眶,忙起身把小九晏哥兒攙了起來,摟到了身邊說話。
可貞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了自己頭一回見蘇鐸時場景,眼裡也瞬間就含了淚。
她一直知道,她這一輩子,若不是有這些真正把她放心上親人,她生活是不可能過得這麼舒心順遂。
蘇鐸對小九和晏哥兒喜愛是顯而易見,比起對可貞也是有過之無不及。一手攬著一個,溫言細語,無限耐心。
而小九就別說了,她之前是見過蘇鐸,對這個外曾祖父匪巢有好感。而晏哥兒上回見蘇鐸時候雖然還小,可到底這孩子是打小聽著蘇鐸那些事蹟長大,所以對於蘇鐸是又好奇又敬愛。
小孩子都是乖滑乖滑,見著蘇鐸是喜歡他們,所以很就糯糯“外曾祖父”喚個不停了。
纏著蘇鐸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熱鬧不得了。
可貞帶著兩個小傢伙書院裡住了兩日,這兩日裡,兩個小傢伙基本上就是寸步不離跟著蘇鐸,就連蘇鐸要去講課,這二人都顛顛跟身後,對於蘇鐸要做所有事兒都好奇不已。
尤其是發現了蘇鐸腿腳不便後,還知道跪下來給蘇鐸揉揉腿。
蘇